匈奴王子的行馆内,一头高大的狼从一个房间里窜出来,嘴里嘶鸣着,露出大而尖利的牙齿,吓得几个在打扫的太监叫着四下逃窜。
“米修斯!”
从屋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喊叫,狼听到这声喊叫,很快安静下来,乖乖地坐到地上。
紧接着,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,走到狼的身边,轻轻摸了摸它的头。
“好孩子!”他对着狼轻声说句。
“阿提斯,米修斯再这样跑出来吓人,迟早会被这些汉人宰了吃掉!”忽然,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,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是另一个稍矮些的男人,他走到先前的那个男人身边。
“他们敢!”高大魁梧的男人,阿提斯,冷冷吐出一句,“我一个个砍了他们!”
“你能砍得了所有的汉人?”
“格拉,今天你是想存心跟我作对是吗?你觉得这些矮小瘦弱的像女人一样的汉人能打得过我吗?”阿提斯看着身边的男人说道。
“一个打不过你,两个打不过你,一百个?一千个呢?我们在匈奴这几年,看着匈奴在西域所向披靡,郅支单于又是勇猛无敌,可是,现在单于却要把王子当人质来向汉朝求和,你还觉得这些汉人真的是瘦弱吗?”
“我迟早会跟他们一战!”阿提斯的声音更冷。
“我相信你会!”格拉拍拍他的肩膀,“可是不要小看他们,我们已经吃过苦,我不相信你已经忘了!”
阿提斯听到这句话,整个人变得僵硬,一张脸更是罩上一层浓浓的阴郁,他狠狠地瞪了格拉一眼,“我没忘!这也是我极力说服单于让我做这次使者的原因,我想好好看看这个国家!多了解下这些汉人!”
“是啊!这次送王子来汉朝正是个好机会,虽然我们很快就要回草原,但这点时间也能让我们了解很多事情,不是吗?”
阿提斯正要接下去说,一个匈奴的士兵跑过来。
“左将军,右将军,王子有请。”
阿提斯冲着一直蹲在地上的米修斯挥挥手,米修斯顿时乖乖地起身向屋里走去,只是嘴里呜咽了下。
“米修斯,不许出来,听见了吗?”
阿提斯和格拉两个人走进行馆的大堂,里面似乎有客人来。
“左右将军,这位是尊贵的定陶王爷,快快来拜见!”坐在正中的匈奴王子看见两个将军进来,连忙热情的跟客人介绍着。
阿提斯和格拉按着匈奴的礼节给定陶王爷行了礼。
“两位将军免礼,请入座。”定陶王爷微笑点头示意。
阿提斯跟格拉来到匈奴使者坐的那排跪坐下来,这种坐的方式让阿提斯深深痛恨。
“左将军,这位可是当今汉朝皇帝的兄弟,能来拜见我们王子,真是非常荣幸啊!”坐在阿提斯身边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匈奴人,看来对汉朝很熟悉。
然而,阿提斯鼻子里却轻微哼了下,这王爷,不过是一个嘴上都还没长毛的大孩子。
忽然,阿提斯看到定陶王爷的身边,总是很近距离的站立着一个人,显然是宫女,那穿着跟其他一排的宫女一样,可是神态举止却完全不同。
从阿提斯进了这行馆,他看到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平日里都是低头颔首,大气不敢出,因为他们都是奴隶。
然而,这一个宫女,太异样,一直抬着头,一双明澈的眼睛始终在打量阿提斯那一边的人。
阿提斯看了几眼,那宫女分明也还是个孩子,但那容貌却已经异常的动人。
“王子,你这两位将军威武异常,想必这一路上过来一定非常顺利!”定陶王说道,那王子连连回答是。
“王子,前几日小王有幸得了些王子带来的宝物,只是惭愧无功却受了这贵重的礼物,今天,小王带了些小玩意,特来呈献给王子,望王子不嫌粗鄙,能收下来,那就是小王的荣幸了。霖江,呈上礼物。”定陶王吩咐着,他身后站着的一排太监和宫女,开始分别端着手里的礼物,依次呈给匈奴王子。
阿提斯看到,紧站在定陶王爷身边的那位宫女,并没有动,又看见她似乎跟那个定陶王爷在小声说着什么。
“真是太感谢王爷的厚爱,如此贵重的礼物实在是份大礼啊!”匈奴王子看到定陶王爷送上来的礼物,眼睛里一下满是光芒,哪是什么小玩意,全是珠宝玉石,上好的丝绸,这才是真正的宝物。
“王子不必客气,这些都只是小王平日里摆着玩的,不值什么!”定陶王爷的嘴角露出丝满意的微笑,“对了,小王知道王子的左将军随身带着一头狼,小王自小在深宫长大,从没见过这些动物,现在倒也很有兴趣想见见,不知可否?”
“这很容易,左将军,你去把你的狼带来吧!”
阿提斯慢慢站起来,分别向王子和定陶王行个礼后,就向自己房间走去。
“米修斯,出来!”随着阿提斯的一声喊,那头高大的狼,米修斯,一下窜出来,在阿提斯的身边上蹿下跳,阿提斯带着它向大堂走去。
“米修斯,坐下!”进了大堂,阿提斯就让米修斯坐在地上。
“左将军,能让你的狼站起来吗?”定陶王爷显然很感兴趣。
阿提斯冲米修斯挥挥手,米修斯马上站起来,摇摇头,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这群人。
“这狼真是很高大,到底是不一般,小王真是非常感谢王子的厚爱,让我今日得见这难得的奇物,现在,也让小王来为王子呈上些乐舞吧,小王平日里喜欢雅乐,今日特带上宫里的乐师和舞妓,为王子跳上一曲助兴。”
大堂里飘起一阵雅乐,一队婀娜的舞妓缓缓步入大堂,跳起曼妙的舞蹈。
大堂里的每个人都看得津津有味。
阿提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,米修斯也安静地坐在他边上。
然而,阿提斯一直能看见那个小宫女的眼睛在看向他这边。
乐停舞止,酒杯也空了,定陶王爷跟匈奴王子告别,匈奴王子的各位随从也一一跟王爷行礼告别。
阿提斯带着米修斯回房间,去房间的路上要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。忽然,他的身后传来声音。
“请将军等一下!”
阿提斯愕然地回过头,竟然是那个小宫女。
“将军,你的狼会咬人吗?”小宫女想往前走,却又像是不敢。
“我的米修斯听我的,如果我不让它咬它就不会咬。”
“真的?”小宫女的脸上满是好奇。
“我让它走到你脚下,你可以摸它的头,你看它会不会咬你。”阿提斯忽然想捉弄下这个小宫女。
果然,这个小宫女听到这句话,脸有点变色。
“你怕了?”
小宫女努力地摇摇头。
阿提斯带着米修斯走近小宫女,等了一会,她终于颤颤地伸出手在米修斯头上碰了下,米修斯动也不动,于是,小宫女笑了。
“真的!它不会咬人,原来草原狼不会咬人。”她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和得意。
阿提斯看着微笑的小宫女,像是一朵花在她脸上开放,让她的脸变得异常的动人,尽管她还只是一个孩子。
忽然,小宫女昂起头看向阿提斯的脸,然后,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。
“你的眼睛也能看见东西吗?”
“你看我像是瞎子吗?”阿提斯觉得这个小宫女的问题,既好笑又有趣。
“那为什么是蓝色的?”小宫女显然还是好奇。
“为什么不能是蓝色的?”阿提斯更觉得有趣,“因为你有黑色的眼睛,所以你觉得眼睛都必须是黑色的吗?因为你穿着红色的衣服,所以衣服都必须是红色的吗?”
小宫女似乎在思索他的话。
“你多大?”阿提斯问。
“十二岁。”
“你在这皇宫里是做什么?”阿提斯继续问。
“不做什么。”小宫女的回答让阿提斯有点吃惊。
“你有名字吗?”
“有,玲珑。”小宫女似乎还想问什么。
忽然,后面匆匆赶上来两个太监,一脸的焦急,看到小宫女,才换作一脸惊喜。
他们奔到小宫女面前,低着头说了什么后,小宫女就跟着他们往回走。
阿提斯看着他们的背影,走了一段路,那小宫女又回过头,深深望了眼阿提斯和米修斯,那嘴边还挂着一丝笑意。
阿提斯半天才回过神,明白自己是在为小宫女的回眸一笑而发呆。
他忽然又回想起,那两个赶来的太监,似乎称呼着小宫女为公主,但他也不太确定。
“米修斯,走吧!”阿提斯拍拍米修斯,往回走。
走了一段,他回过头去,回廊里已经没有人。忽然,米修斯冲那空无一人的回廊嚎叫起来。
“米修斯,停下。”阿提斯摸摸它的头,“你怎么了?”
米修斯低下头,缓步向前。
定陶王焦急地站在行馆外面,看到霖江带着玲珑匆匆走来才放下心。
“公主,你去哪里了?”他的脸上若有似无的有丝不悦。
“王爷,对不起!”玲珑行个礼,“玲珑一时好奇就去见了那头狼,王爷,那狼不会咬人的!真的!”
玲珑的眼睛里满是色彩,满是兴奋,整张脸焕发着异样的光彩。
“不!公主,你别这样想,你只见了它一时!它是动物,终究会有野性。”定陶王的眼睛被玲珑脸上的光彩所吸引,那似不悦早已无影无踪。
一旁的霖江叹口气跟在后面。
“公主,我们赶快回宫吧!”
玲珑往前走几步后,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行馆。
京城外的十里长亭,留在京城的匈奴王子一行人,为即将回匈奴的左右两位将军送行。
一口喝完大碗里的酒后,阿提斯和格拉摔破酒碗,跨上马。
“米修斯,跟上!”阿提斯带头策马向前狂奔,格拉和其他随从也紧跟在后。
一口气狂奔十里远,突然,阿提斯勒住马停下,他掉转马头,看向身后,那高大的城墙快看不见了。
他一停下来,米修斯也一样停下,回身看着远处的京城,突然,米修斯嚎叫起来。
“阿提斯,你是不是有点流连忘返?哈哈!不过这汉人的京城确实繁华!”紧跟着的格拉在说话。
“米修斯住嘴!”阿提斯挥手阻止米修斯,“格拉,你还记得西塞罗老师说的话吗?”
“他说的什么话?”格拉抓抓自己的头,记忆中他一直不是个好学生。
“现在我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了,这个国家的繁华确实如传说中那样,而且他的武力隐藏在繁华背后,因此纵横西域的单于也不得不臣服。格拉,西域的那些国家,没有一个能跟这个大汉朝抗衡。还有,我也明白了,为什么当年在逃亡路上遇到的那队队伍会这么厉害,是背后有这样的国家在支撑。”阿提斯的语气异常沉重。
“阿提斯,我们该出发了!”格拉嘴里说着,一边拉了拉马的缰绳。
阿提斯策马狂奔起来,格拉跟着后面也狂奔起来,后面的随从也跑起来。
这些马匹奔跑过后,扬起的尘土弥漫了整条马道。这弥漫在空中的尘土,遮挡住视线,却遮不住阿提斯此刻脑中喷涌而出的回忆...
西元54年的春季,共和时期的罗马国,都城罗马城内。
在西区一条不是很热闹的街道上,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拼命奔跑。街道两边有些小商贩和他打招呼。
“嗨!乌里西,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干什么呢?”
“乌里西,是不是你家里着火了啊?”
少年乌里西虽然行色匆匆,但听到这恶毒的问话还是不客气回敬,“你家里才着火了呢?”
他边说边脚不停往前跑,直跑到这条街道的尽头,在一幢朴实却又气派的房子前停下脚步。
这幢房子的主人是西赛罗,罗马城里最出名的教育家。
此刻,屋子里面的课堂内,席地而坐着近二十个男孩子,年纪有大有小。这时,其中的一个俊气男孩站起来问。
“西赛罗老师,您去过东方吗?”
“很遗憾,阿提斯,我没去过东方!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去过东方,他向我详细描绘过东方的繁荣。东方的繁荣远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,如果谁说罗马共和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,我不会反驳,但如果谁说罗马是世界上最富有的,那我会和他辨论。在罗马你们买不到的想象不到的物品,都可以在东方买到。东方是个神奇的大世界,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完,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们,今天的课就到这里。”
一头白发的西赛罗老师,显然闻到了蛋糕的香味。
听到老师的话,孩子们安静行礼后一个个散去。
站在门口的乌里西,在人群中很快看到自己的哥哥,16岁的维库曼。此时,他正围在一群孩子中,在听着什么。
乌里西跑过去拉拉维库曼的衣服,维库曼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弟弟,脸上马上浮现讨厌和生气的神色。
“你又偷跑出来?看我不告诉妈妈!”维库曼伸起手想往乌里西的头上打去,乌里西像是早知道似的很快就躲开了,他闪到阿提斯身后。
“我不是来找你,我是来找阿提斯的!”
“找我?小乌里西,你有什么事?”阿提斯把注意力放到乌里西身上,乌里西刚想说又停住,看看他周围的那些孩子。
阿提斯一下明白。
“你们都先回去吧!明天见!”阿提斯冲着那些围着他的孩子说,虽然看得到那些孩子脸上有不情愿的表情,但一个个还是很听话的走了。
“说吧!乌里西!”
“我看到克拉苏大人进了米拉达夫人的房间。”乌里西小心翼翼说着,一边看着阿提斯的脸色。
一听这句话,阿提斯整个人瞬间结冰,那双原本还含着点笑意的蓝眼马上如遭了霜冻,闪出一抹寒光。
“走!”他简短说了一个字,带头冲出西赛罗老师家,后面跟上来三个孩子,格拉,维库曼,乌里西。
乌里西嘴里说的克拉苏大人是谁?
不是一般人。当时的罗马,掌握在三个人手中,他们是凯撒,庞贝,还有克拉苏。人们称他们为三巨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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