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人族遭劫,巫妖肆虐
首阳山的炊烟又浓了三分。
孟婆汤里映着的那缕烟火,如今已化作漫山遍野的灶火。
人族学会钻木取火不过百年,人口便如春日抽条的竹,从首阳山的洞穴里挤了出来。
老族长柱着兽骨杖站在山巅,望着山脚下排成蛇阵的迁徙队伍——妇人们背着陶瓮,孩童攥着烤焦的兽骨,青壮年扛着削尖的木棍,队伍最前头,那株遮天蔽日的菩提树正缓缓移动。
圣师,这便要走了?老族长抹了把眼角,树皮般的手抚过菩提树干上天然生成的纹路。
树身轻颤,枝叶间溢出温和的声音:不周山下水土丰美,够你们开十片田。
待我送你们到山脚,便要闭关稳固道基。话音未落,树冠突然扫过最末一个孩童的发顶,替他赶走了停在耳尖的蚊蚋。
迁徙队伍走了七日。
菩提的树冠始终笼罩在队伍上方,替他们挡过暴雨,驱走饿狼。
直到望见不周山的轮廓,树身才缓缓扎根在山脚下的空地上。
圣师!阿月是队伍里最灵秀的少女,此刻正踮脚往树桠上系红绳,等我们盖好新屋子,摘了野果定要给您留最大的!
菩提的枝叶轻晃,算作应许。
待最后一缕人声消失在山坳里,树身骤然绽放万丈青光——它要趁此良机,将这百年护持人族积攒的功德,融入本体的道韵中。
谁也没料到,这场闭关,会错过人族最危急的劫难。
天庭金阙殿里,太一捏碎了手中的青鸾传讯玉符。
他赤金甲胄上的凤纹因情绪翻涌而泛着红光,额间第三只竖目微微发烫:你说,那小妖在不周山附近抓了个人族,生吞精血后修为竟涨了两重?
千真万确。跪在阶下的白狐妖浑身发抖,尾巴尖沾着未擦净的血,那小妖本是三阶妖修,吞食后......直接突破到五阶,连妖丹都凝实了几分。
太一猛然站起,座下的九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他大步走到殿外,望着天际十二轮金乌,喉间滚出一声低笑:难怪父神说,天地间最补的,是生灵的精魄。
人族虽弱,胜在数量多——他转身时甲胄相撞,震得白狐妖险些栽倒,去请帝俊兄长来。
帝俊来的时候,广袖上还沾着先天葫芦藤的露水。
他望着太一手中的玉符,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河图洛书,凤目中闪过算计:此事需谨慎。
人族乃女娲所造,又有老子的人教气运加身...
兄长莫要长他人志气!太一拍案,十二枚金乌令从袖中飞出,在殿内盘旋如烈日,那老子向来只重道统不重生灵,当年人族在首阳山冻饿而死时,他可曾伸过手?他忽然放软声音,指尖点在河图上,兄长难道忘了?
当年我们立天庭,他说天道有常;我们收万妖,他说各安其位。
如今人族壮大,占了太多灵气,正该......
帝俊的凤目眯成一线。
他抬手召来一只玄鸟,在鸟首上低语几句,玄鸟振翅而去。
三日后,玄鸟衔回半块带血的人族胸骨——那是被派去试探的妖修,用这具尸体证明了人族精血的奇效。
去八景宫。帝俊广袖一拂,河图洛书化作青黄二气护在周身,我们要听听人教教主的说法。
八景宫前,老子正盘坐于蒲团上,手中拂尘轻扫,将道韵化作流萤,落进七十二名玄都弟子的眉间。
帝俊的脚步声刚至山门外,他便抬了抬眼:两位陛下不在天庭理事,来我这清净地作甚?
人教以教化众生为念。帝俊稽首,语气恭敬,如今人族繁衍过盛,占尽山川灵气,于天道平衡有碍。
老子的拂尘顿在半空。
他望着远处首阳山方向,那里曾是人族的襁褓,如今却只剩稀薄的气运——人族外迁后,本就不旺的人教气运更淡了几分。
道统不能断。他说罢便闭目,拂尘重新扫动,将流萤拢成人教二字。
帝俊与太一对视一眼。
道统不能断,便意味着人族不能全灭;可只要留些种子,余下的......
谢教主点化。帝俊深深一拜,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,将八景宫前的银杏叶卷得纷飞。
太一跟在他身后,甲胄上的凤纹几乎要烧起来:兄长,我这就令金乌卫出动!
慢。帝俊拉住他,河图在掌心展开,先让青鸾族去不周山附近试试水。
若女娲有动静......他指尖划过河图上的人族聚居点,再收网不迟。
第一波袭击来得像场突然的暴雨。
阿月正在河边洗野菜,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尖啸。
她抬头,只见一只青鸾妖振着五彩尾羽,尾翎扫过水面便激起尺高的浪。
浪尖上凝着风刃,唰地割断了她腰间的草绳——那是用菩提树皮编的,本是用来捆野菜。
救命!阿月尖叫着往村里跑,却见村头的老槐树被金乌妖的火焰烧得焦黑,几个青壮年举着木棍扑火,却被妖修扇来的风掀翻在地。
她看见二牛被青鸾妖抓住脚踝倒提起来,鲜血从他口鼻中涌出,滴在妖修张开的嘴里。
人族的血,甜得很。青鸾妖舔了舔嘴角,尾翎扫过二牛的丹田,这精魄......比妖兽的纯粹多了。
惨叫声惊醒了闭关的菩提。
它正将功德融入道心,忽然觉得周身剧痛——那些曾被它护过的人族精魄,正像被抽丝般从天地间消失。
树身剧烈震颤,绿叶簌簌落下,露出主干上深浅不一的刻痕——那是从前护人时被妖修抓出的伤痕。
怎么回事?菩提想开口询问,却发现自己化形未久,闭关时又将大部分灵识沉入本体,对外界的感知只剩模模糊糊的血煞之气。
而此刻的不周山下,杀戮才刚刚开始。
帝俊的命令传下七日后,妖族各部倾巢而出。
青鸾族用风刃割喉,金乌族用火焰灼魂,就连最胆小的兔妖都敢叼着婴儿的小腿,啃食那尚带奶香的精血。
他们遵循帝俊的指示,将人族魂魄封入玉瓶——这些可都是给天庭积攒的底蕴,待日后炼制成魂幡,便是镇压气运的宝贝。
巫族来得更晚些,却更狠。
大巫强良扛着开山巨斧冲进村子时,地上的血已经能没过他的脚面。
他一斧劈开孕妇的肚子,伸手掏出还未成型的胎儿,指甲刺入婴儿眉心:好浓的厉魄!他舔了舔指尖的血,转头对身后的祖巫们笑,这东西能蚀妖族元神,用来炼十二都天神魔幡......
十二祖巫的眼睛同时亮了。
烛九阴的蛇尾拍打着地面,共工的水袖卷起飞溅的血珠:杀!
杀够百万厉魄,看那帝俊还敢不敢说天庭独尊!
人族终于想起求救。
老族长跪在娲皇宫前,额头撞得青肿:圣母!
您造我们时说天地为炉,如今炉火烧得太旺了!但娲皇宫的门始终紧闭,只有补天石上的裂痕里漏出几缕仙气,像是叹息。
他们又跑到菩提树下,对着盘根错节的树干磕头:圣师!
您说过要护我们周全的!可菩提树静悄悄的,没有半片叶子晃动——它还在闭关,还未察觉外面的血雨腥风。
绝望像毒草般在人群里蔓延。
但总有人不肯等死。
阿月捡起火堆里烧红的木棍,扎进扑过来的兔妖眼睛;二牛的娘用陶瓮砸破青鸾妖的脑袋,自己却被风刃削去半张脸;老族长将最后二十个孩童藏进地洞,自己握着兽骨杖站在洞口,直到被巫族的斧头劈成两半。
他们开始往西方转移。
背着伤员,抱着婴孩,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走。
每走十里,便留下一堆篝火——那是给后面的人指路的灯。
一年后,首阳山的炊烟几乎看不见了。
洪荒大地上,血浸透了每一寸泥土,腐臭的尸堆里爬出白蛆,乌鸦们吃得太撑,扑棱着翅膀从天空跌落。
十二祖巫的魔幡上飘着百万厉魄,帝俊的玉瓶里封着十万精魂,而人族的数量,从百万锐减到不足五十万。
这日,正在闭关的菩提突然发出一声清鸣。
它的树干上裂开一道细缝,露出内里金中带绿的木芯——那是先天灵根的本源。
木芯剧烈跳动,像是在模仿人心的节奏。
痛......菩提的灵识终于从闭关状态中挣脱,它感知到了,感知到漫山遍野的血煞,感知到那些曾系在枝头的红绳,如今正浸在血里腐烂。
树身猛地拔高十丈,绿叶重新生长,却不再是从前的青翠——每一片叶子边缘都泛着暗红,像是被血泡过。
是谁......菩提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意,动了我的人?
读书三件事:阅读,收藏,加打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