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后羿为友复仇箭射金乌
射日峰的晨雾还未散尽,后羿的青铜箭簇“当啷”坠地。
他蹲下身去捡,指尖却在触到箭杆的瞬间猛颤——箭身上竟凝了层薄霜,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。
“阿羿。”
身后传来布裙摩擦的轻响。
嫦娥端着陶碗的手在抖,粟米粥的热气糊在她眼睫上,“夸父...他...”
后羿没回头。
他能听见妻子喉间那声未出口的呜咽,像片被风卷着的枯叶,在晨雾里打旋儿。
昨夜他翻来覆去擦了七遍箭簇,每道划痕都映着夸父最后那句“替我撕了这些扁毛畜生”。
此刻山风卷着东边的血腥气扑来,他的胸腔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,每呼吸一次就灼得生疼。
“我要去巫祖殿借冰弓雪箭。”他的声音像块粗粝的石头,“金乌的本命金焰,只有盘古大神开天时冻在极北冰原的雪箭才能破。”
陶碗“啪”地碎在地上。
嫦娥扑过来攥住他的手腕,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:“你疯了?那冰弓雪箭是祖巫殿镇殿之宝!当年大巫句芒借了射九头蛇,回来时半边身子都冻成了冰雕!”她仰起脸,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泡得发红,“就算你借来...十只金乌,每只都带着太阳星的火气,你...”
“夸父的骨簪还埋在桃花林里。”后羿打断她。
他低头望着妻子发间那支螺壳骨簪——和夸父留下的那半块,本是一对。
去年春分,三人在桃林里烤鹿肉,夸父喝多了酒,非说要把自己的骨簪掰一半给嫦娥,说“阿羿要是负了你,我就拿这半块砸他脑门”。
现在那半块骨簪上还沾着血痂。
后羿伸手抚过嫦娥发间的螺壳,指腹触到她发顶新添的白发——上个月他去北边猎玄冰兽,她在火塘边等了七夜,熬白了鬓角。
“我得去。”他轻轻抽回手,“不是为了巫族,是为了...我兄弟。”
嫦娥突然笑了。
她抹了把脸,转身从柜底摸出个布包,里面是叠洗得发白的兽皮。
“这是我连夜缝的。”她展开最大的那张,边缘用金线绣着三足金乌的纹样,“冰弓寒气重,裹着这个能护着点胳膊。”
后羿接过布包时,摸到她掌心的茧——那是替他补箭囊磨出来的。
他喉头哽了哽,想说些什么,却见她突然背过身去,肩膀剧烈地起伏。
山风掀起她的裙角,露出脚边未干的粥渍,像朵枯萎的黄菊。
帝江部落的篝火还没熄。
后羿踩着满地的兽骨和酒坛往祖巫殿走,路过演武场时,几个年轻大巫正在比箭。
有人瞥见他,撞了撞同伴的胳膊:“那不是射日峰的后羿?”
“嘘——”另一个压低声音,“听说夸父被金乌害死了。”
后羿脚步未停。
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,扎在后颈上。
直到祖巫殿的青铜门在身后合拢,那些窃窃私语才被隔绝在外。
殿内供着盘古大神的石像。
后羿跪下来,额头抵着青石板。
石像手中的开天斧在晨光照耀下泛着冷光,他想起夸父总说“盘古大神劈开混沌时,溅出的火星子都比金乌的金焰热”。
现在火星子没了,只剩他这个拿箭的人。
“求大神借我冰弓雪箭。”他叩首三次,额角的血珠渗出来,在石板上洇成小红花,“待我杀了金乌,必用它们的翎羽给您做箭羽。”
背后传来脚步声。
后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守殿的大巫穷奇——那股子龙涎香混着铁锈的味道,是穷奇总在擦拭的青铜剑的气味。
“祖巫有令,冰弓雪箭非重大战事不得外借。”穷奇的声音像块冷铁,“你若强行取走...”
后羿慢慢起身。
他转身时,晨光正从殿顶的天眼照下来,在他脸上割出明暗分明的线。
穷奇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——他见过后羿射箭,见过他猎玄冰兽时的冷静,见过他教小巫们拉弓时的温和,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:像淬了毒的箭簇,像被血浸透的土,里面烧着团火,烧得人不敢直视。
“夸父是为了救我死的。”后羿说。
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青铜鼎上,嗡嗡作响,“他最后喊的是我名字。”
穷奇的手从剑柄上垂下来。
他退后半步,青铜甲叶发出细碎的响声:“...取了箭,速去速回。”
冰弓雪箭藏在殿后冰窖里。
后羿掀开覆盖的玄冰时,寒气“轰”地涌出来,冻得他睫毛上结了白霜。
弓身是整块玄冰雕成的,弓弦泛着幽蓝的光;十二支箭插在冰台里,每支箭杆上都凝着细小的冰棱,像落了层星子。
他裹着嫦娥缝的兽皮去拿弓,指尖刚触到弓身,就听见冰窖外传来穷奇的低喝:“站住!那是...”
“我会还的。”后羿打断他。
他抱着冰弓转身,玄冰在怀里发出细碎的破裂声,“等金乌的血,浇在这弓上。”
此时的太阳星下,十只金乌正落在扶桑树巅。
老七抖着被夸父炸断的翅膀,叼了颗火灵果往嘴里塞:“那老东西死了倒干净,省得总挡我们道。”
“就是。”老八扑棱着翅膀,金焰在尾羽上跳着舞,“父帝总说要避着后羿,我看那大巫也就会射射玄冰兽。”他歪头啄了啄爪尖,“要不咱们再去人间玩玩?昨天那片桃林的果子,比火灵果甜多了。”
大金乌皱起眉。
他望着东边翻涌的乌云,总觉得心里发慌。
自从夸父血爆后,他就没睡过安稳觉——那股子混着土腥气的血魂,像根刺扎在识海里。
“别去了。”他说,“父帝说过,巫族的血誓最是难缠...”
“大哥你胆子越来越小!”老九扑到他背上,用翅膀拍他的脑袋,“上次你说要避着句芒,结果呢?我们不还是把他的玄鸟坐骑烤了?”其他金乌跟着起哄,金焰映得扶桑树的叶子都红了。
大金乌还想说什么,突然听见破空声。
他猛地抬头——一道白光正穿透云层,像根淬了霜的星子,直朝老七射来!
“老七!”他扑过去要推弟弟,可那箭太快了。
老七还叼着火灵果,金焰刚窜起半尺高,雪箭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。
“咔——”
冰箭触到金焰的瞬间,玄冰突然炸开。
无数冰棱裹着寒气刺进金乌的本命元灵,老七的金焰“刷”地灭了。
他瞪大眼睛,爪中的火灵果“啪”地掉下去,身体开始透明,像片被阳光晒化的雪。
“不——!”大金乌接住弟弟即将消散的残魂,金焰腾腾烧起来,“是冰弓雪箭!是巫族的...”
他的话被风声打断。
后羿站在云端,冰弓还保持着拉满的姿势。
晨光照在他脸上,照出眼角未干的泪——那是被寒气冻住的,还是为夸父流的,没人分得清。
“下一个,是谁?”他的声音混着冰弓的嗡鸣,传遍天地。
十只金乌的金焰同时暴涨。
大金乌攥着老七的残魂,爪心渗出金血:“杀了他!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,“就算拼了这太阳星的火气,也要把这大巫烧成灰!”
后羿望着逼近的金焰,慢慢抽出第二支雪箭。
冰棱在箭杆上跳动,像在唱一首送葬的歌。
他想起桃林里那半块骨簪,想起嫦娥在他走时塞给他的暖玉——此刻正贴着心口,温温热热的。
“夸父,”他轻声说,“看我替你,撕了这些扁毛畜生。”
东边的乌云更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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