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后羿怒杀金乌,帝俊太一救幼雏
晨光被乌云撕成碎片,漏在冰弓上泛着冷光。
后羿指尖的第二支雪箭刚触到弦,十道金焰已裹着灼浪扑来。
老九的尖啸刺穿云层:敢杀我七哥!
老子要把你骨头烤成灰——他尾羽的金焰烧得噼啪响,爪尖离后羿面门只剩三寸。
冰弓嗡鸣。
雪箭破空的声音比金乌的怒嚎更利,直接贯入老九咽喉。
金焰在他颈间炸开,却化不开玄冰的寒意——那箭里裹着夸父血爆时的怨气,裹着桃林里那截染血的骨簪,裹着嫦娥塞给他时说的活着回来。
老九的金焰突然矮了半截。
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翅膀,像只被抽走火种的纸鸢,坠向扶桑树。
最后一刻他歪头看向大哥:哥...我疼...话音散成金粉,落进大金乌摊开的掌心。
大金乌的金焰烧得通红,原本温厚的眼尾裂开血缝。
他怀里还揣着老七的残魂,此刻又多了团渐弱的光,烫得他爪心滋滋冒血。老八!
带小九去太阳星!他嘶吼着拍开扑上来的老六,剩下的跟我缠住这巫!
老八却扑到弟弟消散的位置,用喙拼命啄地:不!
父帝说过我们要一起飞!他尾羽的金焰忽明忽暗,像团被风吹乱的火,大哥你看!
老七的残魂要散了!
大金乌低头,怀里两团光果然在变淡。
他喉间发出幼鸟般的呜咽,猛地振翅冲向后羿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父帝不可轻易下界的训诫。
十只金乌从出生起就挤在扶桑树杈上,父帝说过,他们是太阳星的火种,是帝俊的骨血,要活过万载岁月。
可现在老七老九的光团正在他爪心冷却,像被雨水打湿的萤火。
后羿又抽出第三支箭。
冰棱在箭杆上结成冰晶,折射出他泛红的眼尾。
他想起夸父最后那句替我看一眼东海,想起那巨人倒在桃林里,血把泥土染成褐红色,染得每片桃花都像浸在酒里。夸父,他对着风轻声说,你看,他们的金焰也会灭。
第三箭射向老六。
那金乌正张开翅膀要罩住后羿,雪箭穿透他左翅,玄冰顺着血脉往元灵里钻。
老六疼得在半空打滚,金焰烧着了自己的羽毛,却怎么也扑不灭冰寒。
他撞在老八身上,两团金焰缠在一起坠落,像两颗撞碎的太阳。
哥!老八抱着老六往下掉,尾羽刮过后羿的发梢,哥救我!
大金乌的金焰突然暴涨三倍。
他周身腾起赤金色的火墙,竟生生逼退了冰箭的寒气。
这是太阳星核心的本命真火,连祖巫的肉身都能烧成飞灰。够了!他声音里带着哭腔,你们快走!
去太阳星找父帝——
剩下的金乌却围得更紧了。
老五用翅膀护住老十,老四挡在老八身前,连最小的老十都扑棱着没长全的翅膀,用嫩爪去抓后羿的冰弓。
他们的金焰交叠成一张火网,把后羿困在中央。
我们是金乌!老八咳着血沫喊,父帝说过,金乌不死不休!
后羿的冰弓突然发出裂响。
他这才发现,自己的手背早已被金焰灼出泡,血水混着冰碴往下淌。
可他握弓的手更紧了——夸父的血誓在骨血里烧,嫦娥的暖玉在胸口烫,比金乌的火更烈。
第四箭,第五箭,第六箭。
老五的金焰先灭,他护着老十的翅膀垂下来,像片被烤焦的金箔。
老四的爪尖刚碰到后羿的箭囊,就被冰棱刺穿,残魂散成光点落进老八怀里。
老八抱着三个弟弟的残魂,终于开始发抖:哥...他们的光要没了
大金乌猛地俯冲下来,用身体撞开后羿的冰弓。
冰弓砸在云头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他爪心的残魂团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,却还是护在身后:走!
带着老十走!他转头看向弟弟们,金焰里泛着水光,父帝说过...说过要我们活长长久久...可现在...现在只要活一个也好...
老十突然扑进他怀里。
这只最小的金乌还没褪尽绒毛,金焰只有巴掌大,却拼命往哥哥爪心的残魂团里钻:我不走!
我要和哥哥们一起!
乌云突然翻涌如沸。
一道紫电劈开云层,帝俊的身影踏雷而来。
他周身缠着混沌钟的清光,每一步都震得天地摇晃。
太一跟在他身后,手里托着十二品功德金莲,莲瓣上还凝着西方教的梵音——显然是刚从紫霄宫赶回来。
父帝!老八的声音带着哭腔,老七老九老六老五老四...他们...
帝俊的目光扫过半空飘着的残魂光点,瞳孔骤缩成针尖。
他身上的帝袍无风自动,袖口的星辰图纹泛着冷光——那是他以周天星斗炼就的道袍,此刻却被怒火灼得焦黑。
太一。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护住老十。
太一点头,金莲腾起清光裹住老十和大金乌。
老十立刻扑过去抱住哥哥,小脑袋在大金乌颈间蹭了蹭:哥,父帝来了...我们安全了...
帝俊转身看向后羿。
后者正弯腰去捡冰弓,手背的血滴在云头,晕开红梅似的印记。
大巫后羿。帝俊开口,声音里裹着三十三重天的寒气,你可知,金乌是我与太一以太阳星本源所化?他抬手,掌心浮起枚青铜古镜,镜面映出十只金乌从蛋中破壳、挤在扶桑树杈上抢火灵果、歪歪扭扭学飞的画面,你杀的不只是鸟,是我帝俊的骨血,是妖族的气运。
后羿攥紧冰弓残片,抬头时眼里没有惧意:夸父是我族的大巫。他指腹擦过弓身的冰棱,他血爆前说,金乌烧干了他的河,烤焦了他的林,还把他的族人困在火里...他说,要我替他讨个公道。
帝俊的古镜突然炸裂。
公道?他一步跨到后羿面前,指尖点在后者眉心,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公道。他身后浮现出周天星斗图,紫微星的光穿透乌云,照得后羿睁不开眼,我不杀你。
我要你看着太阳星不落,看着人间永远大旱,看着你爱的人、你护的族,一个个在火里化成灰——
父帝!大金乌突然喊住他,爪心的残魂团突然亮了一瞬,他们...他们想和老十说说话。
老十立刻从金莲里探出脑袋,小翅膀轻轻碰了碰残魂团:七哥九哥...你们看,父帝来救我们了。
等我长大,我给你们留最大的火灵果...留最甜的仙桃...
残魂团的光渐渐散了,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。
帝俊的指尖在后羿眉心顿住。
他望着消散的残魂,突然笑了:好,那就让你多活些日子。他转身抱起老十,混沌钟的清光裹住所有金乌,等你亲眼看着巫族消亡那天,我再取你元灵,做成灯油——照我太阳星万年。
话音未落,帝俊带着金乌们化作流光消失。
云头只剩后羿攥着冰弓残片,手背的血还在滴,滴在刚才老十站过的位置。
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。
后羿抬头,看见东边的乌云里,有星子在闪烁——那是帝俊的周天星斗图,正缓缓笼罩人间。
他摸了摸胸口的暖玉,突然笑了。
嫦娥说过,暖玉是昆仑山的雪水凝的,最能化冰。
可此刻他掌心的冰弓残片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烫。
夸父,他对着风说,他们要让人间大旱。他把残弓收进箭囊,转身走向下界,但我还有三支箭。
云层里,有金乌的残魂光点追着他飞,像串未灭的萤火。
云层翻涌如沸,后羿攥着冰弓残片的手背还在渗血,血珠坠在云头,很快被金乌余烬烤成焦黑的痂。
他望着帝俊离去的方向,喉间泛起铁锈味——方才那番威胁像根烧红的铁钎,正往他肺里扎。
可更烫的是怀里的暖玉,嫦娥亲手系的红绳还勒着他手腕,绳结处沾着她梳头时落的茉莉香粉。
老十...大金乌的金焰突然弱了三分,爪心最后一团残魂散成星芒,父帝的混沌钟...能护住你。他翅膀抖得厉害,本命真火里竟凝出冰晶——方才硬接后羿三箭,玄冰早顺着血脉啃到了元灵。
老十扑在他颈间,绒毛被血浸透:哥你别说话!
父帝说过金乌不死的,你、你只是累了...他用嫩爪去捂大金乌胸口的箭伤,可玄冰顺着指缝爬上来,冻得他小翅膀直打颤。
后羿摸向箭囊的手顿住。
最后三支箭裹着夸父骨血,此刻在鹿皮袋里发烫。
他想起夸父倒在桃林时,血把最后一片桃花染成了暗紫,那巨人说替我看一眼东海,可东海还没见着,金乌的火先烧干了黄河九十九道弯。
哥你飞啊!老十突然跳起来,用脑袋去撞大金乌翅膀,你教过我飞的!
展开翅膀...像这样!他歪歪扭扭扑棱着没长全的羽翅,金焰在尾端忽明忽暗,你看!
我能飞三步了!
你飞四步就能追上我!
大金乌望着弟弟跌跌撞撞的小身影,金焰突然腾起赤金色的光。
他拼尽最后力气振翅,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半片云层。
可那箭伤处的玄冰咔地裂开,顺着脊椎窜向识海——他眼前闪过扶桑树杈上挤成一团的十颗蛋,闪过老七抢火灵果时摔进泥坑的狼狈,闪过老十破壳那天,父帝用混沌钟给他温了三夜的暖。
老十...他坠向云层的瞬间,用爪尖勾住弟弟后颈的绒毛,往太阳星飞...别回头。
后羿的箭已经搭在弦上。
最后三支箭泛着幽蓝的光,箭簇是夸父的肋骨磨的,箭羽是桃林里最后一片未焦的叶子。
他能听见金乌的心跳——老十的太弱,像春蚕食叶;大金乌的在衰竭,像漏尽的沙漏。
对不住了。他对着风说,这是夸父血誓里最后一句,总得有人疼他们的族人。
弦响如裂帛。
第三支箭穿透大金乌左翼,玄冰顺着伤口蔓延,将他半片翅膀冻成晶雕。
老十被甩出去三尺,小爪子还抓着哥哥尾羽的金焰。
第二支箭擦过老十绒毛,在他左腿烙下冰痕——后羿偏了半寸,他想起嫦娥说小娃娃最是无辜。
哥!老十哭嚎着扑回来,用身体去挡第三支箭。
箭簇刺进他右肩,玄冰顺着血脉往上爬,疼得他金焰都成了惨白色。
可他反而笑得更凶:父帝说金乌不死不休!
你杀了我,我就缠着你...缠着你到太阳星塌了!
云层突然炸开紫电。
帝俊的混沌钟清光裹着太一的金莲,像两柄劈开天地的剑。
太一的十二品莲台托住老十,莲瓣上的梵音化去玄冰;帝俊的周天星斗图展开,将后羿困在星芒织就的牢笼里。
够了。帝俊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剑,他接住下坠的大金乌,指尖按在其眉心,元灵还剩三分。
老十立刻从莲台里挣出来,扑到帝俊怀里:父帝!
哥他...他翅膀冻住了!
老七老九他们的光都散了!他小脸上沾着血和冰碴,金焰蔫得像被踩过的火苗,我不要活长长久久!
我要哥哥们回来!
帝俊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望着大金乌逐渐透明的翅膀,又望着老十肩上的箭伤——那冰痕里还凝着夸父的怨气,刺得他眼眶发酸。
当年他和太一用太阳星本源化出十只金乌时,曾在混沌钟前发过誓:要护这十团火灵,活过万载岁月。
太一。他声音哑得厉害,带老十回太阳星。
用扶桑树的灵液养伤,再取三千年的火灵果哄他。
太一点头,莲台托起老十时,那小金乌还伸着血手要抓帝俊的衣摆:父帝你要给哥哥们报仇!
要把那坏人的骨头...骨头烤成灰!
帝俊望着老十被金莲裹走的背影,突然笑了。
他转身时,周天星斗图的光压得后羿膝盖发颤:大巫后羿,你可知我为何不现在杀你?他抬手,指尖凝出太阳星的本命真火,在掌心烧出十只金乌的虚影,我要你看着老十长大。
看着他每百年结一次火灵果,每千年化一次金羽。
看着他的金焰越来越盛,而你的族人...你的嫦娥...他顿了顿,真火里映出桃林焦土的画面,会在火里慢慢变成灰。
后羿仰头盯着那团真火。
他看见老十破涕为笑的脸,看见扶桑树抽新枝,看见太阳星的光铺满人间——可他也看见夸父的河重新涨水,看见桃林抽新芽,看见嫦娥在门口踮脚张望的身影。
你拦不住的。他说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箭在,公道就在。
帝俊的真火突然炸成金雨。
他望着后羿染血的箭囊,突然伸手扯下自己袖口的星辰纹:这是周天星斗的一缕气机。他将那缕光打进后羿识海,从今日起,你每走一步,我都能看见。
你每睡一刻,我都能听见。他转身走向云层裂隙,衣摆的星图在风中猎猎作响,等老十化出第一对金羽那天...我来取你元灵。
云散了。
后羿望着帝俊离去的方向,摸了摸胸口的暖玉——嫦娥的体温还在,红绳上的茉莉香粉还在。
他捡起冰弓残片,转身往桃林走。
手背的血滴在云头,落进下界时,变成了三月的雨。
桃林里,嫦娥站在门口。
她望着西边的天色,手把着门框,指节发白。
竹篮里的野果放了三天,早蔫得不成样子。
风卷着焦土味吹过来,她却总觉得,能听见后羿的脚步声——带着冰弓的清响,带着夸父骨血的腥甜,带着那句活着回来的承诺。
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根系在门口的绳,拴着两颗悬在半空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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