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周山的裂缝爬至山巅时，干玉的树脉突然绷得发疼。
他望着那擎天巨峰像被抽走脊骨的巨兽，先是摇晃着发出闷雷般的轰鸣，接着咔啦一声从中折断——上半截山体裹挟着千年积雪、古藤老松，朝着西北方的天空砸去。
轰！
这一撞震得混沌初开以来最稳固的天幕裂开蛛网状的缝隙。
干玉的叶子被气浪掀得漫天乱飞，他却顾不上疼，只盯着那道裂隙里涌出的黑红液体——不是水，是天外浑水，带着腐蚀万物的剧毒，沾到岩石便冒青烟，落在妖族残兵的伤口上，瞬间烂出白骨。
糟糕！干玉的树心空间本源突然剧烈震颤，他这才想起帝江自爆时钻进树脉的那缕空间之力，此刻正顺着天裂往外钻，像是要去填补什么，又像是被什么牵引。
他想收紧树脉困住那本源，可刚有动作，便见西边海域的水突然倒灌着往天上涌——原来不周山本是撑天支柱，这一倒，天倾西北，地不满东南。
娲皇！不知谁喊了一声。
干玉抬头，便见一道青罗裙裾破云而来。
女娲的发丝无风自动，手中山河社稷图展开如一方碧玉，图中山河倒转，竟将倾泻的浑水往图里吸。
可那浑水太多太猛，社稷图的边缘开始泛起焦黑，女娲的指尖渗出金血，显然是在以神力硬撑。
圣人也撑不住？干玉的年轮突突直跳。
他望见远处虚空波动，老子、元始、通天、接引四人踏云而来，却都站在三十三重天外，没有立刻出手。
元始捻着五气七禽扇，目光扫过女娲手中的社稷图：补天乃大功德，可这浑水来自混沌未开前的浊流，沾之损道基。
通天抱臂冷笑：二哥说的是，当年盘古开天辟地都要耗尽本源，女娲虽为圣人，单枪匹马...
诸位道兄。干玉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他化为人形，白衣广袖，眉心一点菩提金纹，这浑水腐蚀的不只是生灵，更是天地胎膜。
若天洞不补，混沌浊气倒灌，洪荒再无清净地——到那时，谁还能独善其身？
接引合十：善哉，干玉道兄说的是。我西方教愿出一份力。
老子抚须而笑：大善。他抬手一抛，太极图展开如阴阳双鱼，将天裂周围的浊气往图里卷。
元始的七禽扇扇出五色毫光，裹住女娲手中的社稷图，替她分担吸力。
通天的青萍剑化为万千细剑，在天裂边缘织成剑网，暂阻浑水外泄。
女娲转头对干玉一笑：多谢道兄。她的额间浮现出造化玉蝶的虚影，接下来需用五彩神石补天才算圆满。
只是这神石需以先天灵气孕养......
用我的乾坤鼎。干玉抬手，一口青铜古鼎浮现在众人面前。
鼎身刻着日月星图，鼎口腾起三色真火——正是他化形时，鸿钧道祖赐下的伴生法宝。
先天至宝？元始的瞳孔微缩。
他伸手触碰鼎身，却被一道金纹弹开，这鼎......能化后天为先天？
干玉点头：当年我在混沌中听道时，见道祖用此鼎炼过开天砖。
女娲将五色石投入鼎中。
三日后，鼎中传出凤鸣龙吟，十二颗拳头大的神石浮了出来，每颗都流转着混沌初开时的清光。
众圣盯着神石，眼尾微微发烫——这等先天灵宝，若能得一颗，成道根基能稳三分。
道兄们。干玉突然开口，补天功德，当与天地同寿。
老子最先回神，笑着摆手：我等助女娲，本为洪荒安稳，岂会贪这外物？元始、通天、接引纷纷收敛气息，只女娲含笑道：便依道兄所言。
补天用了整整三月。
干玉每日守在鼎旁，替女娲维持火候；老子布下八卦阵稳固天裂；元始用庆云托住神石；通天以剑气劈开混沌浊气；接引念动西方梵咒，安抚被浑水侵蚀的生灵。
最后一块神石嵌入天裂时，干玉突然觉得心口发闷。
他望着女娲手中最后一颗神石——那是炼石时多出来的，正泛着温润的紫光。
娲皇，这最后一石......干玉突然躬身行礼。
女娲没料到他会行此大礼，手一抖，神石啪地掉在地上，滚进了不周山倒塌后留下的深坑里。
道兄？女娲皱眉。
干玉望着深坑，喉结动了动：方才......突然想起一位故人。
他曾说过，天地虽大，总有些遗漏的石头，要自己寻出路。
话音未落，天际突然降下万道金霞。
功德金光如细雨般落在众人身上，干玉感觉树心的空间本源突然活了，顺着他的经脉往眉心钻——那里，隐约浮现出半枚古印的虚影，像是准提二字的残痕。
诸圣，来紫霄宫。
道祖的声音像晨钟，震得众人耳中嗡鸣。
干玉抬头，见三十三重天外裂开一道缝隙，露出紫霄宫的飞檐一角。
老子率先稽首：我等这就来。
众人正要动身，干玉却盯着脚下的深坑——那颗紫石正从土里冒出半截，石身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，像极了混沌钟破碎时的纹路。
道兄？女娲唤他。
干玉收回目光，笑着跟上：来了。
他没说的是，方才功德加身时，他听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，像是来自很古很古之前，混着菩提树的沙沙声，说：原来你在这里。
而紫霄宫中，鸿钧望着玉碟上突然新增的裂痕，指尖轻轻点在撑天二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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