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透过帐帘在青铜剑上流转时,轩辕的指尖还残留着剑脊的温度。
那柄刻着山川草木的剑被他轻轻压在膝头,剑鸣渐歇,却仍有若有若无的龙吟顺着血脉往心口钻。
好剑。他低低说了句,抬头时目光扫过帐中众人。
广成子倚着案几,道袍上的焦痕在烛火下泛着暗褐,此刻正盯着剑身某处——那里有片极淡的金叶纹路,与三日前昆仑山脚那棵菩提树飘下的叶子,纹路分毫不差。
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退到帐外,夜风掀起他的衣角,露出腰间半枚菩提籽串成的挂饰。我家先生说,此剑认主。他的声音随着月光漫进来,待人皇握剑斩下第一缕九黎血,自会明白其中妙处。话音未落,人已融入夜色,只余木匣空空地躺在案上,匣底还沾着几片细碎的菩提叶。
传我命令。轩辕突然拍案起身,剑鞘撞在案角发出清响,七十二部落所有能执戈的儿郎,三日内必须到逐鹿平原集结。帐外值夜的士兵应声跑远,脚步声撞碎了夜的寂静。
人皇!仓颉攥着竹简的手在抖,他是跟着轩辕从有熊部落走出来的老人,此刻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焦虑,九黎有大巫镇场,风伯能掀翻三十里军帐,雨师的毒雾沾衣即腐,更别说九凤那对凤凰翎羽......他喉咙发紧,说不下去了。
仓先生说的是。弥勒摇着蒲扇从帐角踱过来,圆滚滚的肚皮把青布衫撑得鼓鼓的,前日我去溪边打水,看见三条蛇蜕——相柳那老毒物怕是在养蛇毒。
不过嘛......他忽然凑近轩辕,压低声音,我家先生昨日托金叶传信,说大巫虽强,却强不过人心齐。
广成子猛地睁眼。
他想起那棵立在混沌中的菩提树,想起金叶上准提二字的墨香。
原来这少年、这剑、这弥勒,都是那尊的安排?
帐外突然传来清越的凤鸣。
众人抬头,只见一道白影从帐顶飘落,月白裙裾扫过地面时,竟没沾半分尘土。
女子手持玉圭,眉若远黛,开口便是清泠泠的仙音:仙界之主命我助人皇一臂之力。
九黎大巫虽得祖巫残韵,却违了天地运转之理。
好!轩辕拍剑而起,剑鸣骤然高亢,明日辰时,逐鹿平原见!
逐鹿的晨雾还未散尽,三百万大军的甲胄已将平原染成冷铁的颜色。
轩辕立在中军高台上,左手按剑,右手执着人皇旗——那抹玄黄的旗面被风卷起,像团烧不尽的火。
对面云来峰方向传来震天的号子。
蚩尤骑着黑鬃战马踏雾而来,玄鸟纹青铜甲在雾中泛着冷光,腰间玄鸟匕首上的血渍还未干。
他身后跟着九黎八千人,个个赤着上身,胸口纹着狰狞的兽面,手中的青铜斧在雾里闪着寒芒。
轩辕!蚩尤扯着嗓子吼,声浪震得晨雾都散了几分,你派阐教的废物来杀我族人时,可曾想过今日?他抽出匕首指向轩辕,今日我要你看着,九黎的斧刃先劈了你的旗,再砍了你的头!
蚩尤!轩辕举剑回应,剑身上的山川纹路突然泛起金光,你屠我边民,食我孩童,今日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!
第一声战鼓擂响时,东方的太阳刚爬上云来峰。
人族的投石车率先轰鸣,磨盘大的石块裹着风声砸进九黎阵中,惨叫声里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响。
可九黎战士像群疯了的狼,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,青铜斧砍在人族的盾墙上,火星子溅得老高。
放箭!柏鉴的吼声几乎破了音。
五千弩手同时扣动扳机,密集的箭雨像片乌云压过去。
前排的九黎战士被钉在地上,后面的却踩着尸体继续冲——他们胸口的兽面纹泛着诡异的青黑,竟是用巫毒祭过的,伤重将死时还能爆发出最后几分力气。
盾墙终于出现裂隙时,轩辕的玄黄旗突然倒卷。
他提剑跃下高台,玄鸟纹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:跟我上!应龙在左侧喷水成墙,隔开雨师的毒雾;广成子带着十二道者结起八卦阵,挡住风伯的碎骨风;弥勒摇着蒲扇穿梭在伤兵间,扇过之处伤口竟开始结痂。
混战持续到夕阳染红天际。
轩辕的剑刃卷了口,剑身上沾着黑的血、红的血,还有泛着绿泡的毒血。
蚩尤的青铜甲裂了三道缝,左肩插着支断箭,却仍举着斧头往前冲。
九黎的战鼓哑了,人族的号角也哑了,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像潮水般漫过平原。
明日再战!蚩尤抹了把脸上的血,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。
他转身时,玄鸟匕首掉在地上,在夕阳下闪着冷光——那上面沾着的,不知是人族的血,还是九黎的血。
轩辕望着满地的断戈、碎甲、染血的旗帜,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。
他弯腰捡起柄断剑,剑刃上还卡着半片九黎战士的青铜甲。
远处传来收兵的号角,声音飘得很远,像是从云端落下来的。
帐外的火把次第亮起时,仓颉捧着伤亡簿进来。
竹简上的数字刺得轩辕眼睛生疼——三百万大军,折了近三成。
他摸向腰间的玉璜,触手一片冰凉,突然想起青衫少年说的斩下第一缕九黎血。
可这满地的血,哪缕算第一缕?
明日......他望着案上的轩辕剑,剑身上的山川纹路在火光里忽明忽暗,明日定要分出个胜负。
帐外的风卷着血味吹进来,烛火猛地一颤,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,像尊染血的青铜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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