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雾里飘着碎成齑粉的骨屑,帝江的指甲深深掐进强良胳膊,指缝渗出的血和对方的血混在一起,烫得他清醒几分。
他望着不远处帝俊扶着东皇钟站起的身影,金乌虚影在那人身后凝出半轮,十二轮太阳的光正穿透云层——妖族要动杀招了。
强良。帝江突然松开手,掌心的血在强良胳膊上洇出个暗红的掌印,去把剩下的三位大巫喊来。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,每一个字都带着碎骨的疼,十二都天大阵...得凑齐十二祖巫的气数。
强良抹了把脸上的血,这才看见帝江怀里的星图——原本十二颗亮星只剩三颗还在苟延残喘。
他喉结动了动,想说大鸿他们...怕是回不来了,可触到帝江发红的眼睛,到底把话咽了回去。
转身时他踢到半截巫兵,金属擦过地面的声响惊飞几只血鸦,那些鸟扑棱着翅膀撞进血狱城的黑雾里,瞬间成了干尸坠落。
后土那边突然传来闷哼。
她单膝跪地,脚踝上的黑雾正顺着小腿往上爬,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般凸起。
轮回印在掌心发烫,她咬着牙将印诀按在地上,泥土里立刻涌出青灰色的地气,与黑雾纠缠着嘶鸣。
余光瞥见帝江的动作,她猛地抬头:帝江!
妖族的周天星辰阵需要三百六十五颗本源星柱!她的声音被血雾撕碎,他们...他们早就在星空中埋了杀招!
帝江的瞳孔骤缩。
他忽然想起百年前在祖巫殿看到的古籍残页——那上面画着妖族用星辰旗引动本源星辰的图,旁边批注着此阵成,天地灵气为之一空。
他攥紧星图,指节发白:传我令!
所有祖巫褪去法相,现真身!
话音未落,战场边缘传来轰鸣。
句芒踩着焦土冲来,他的木属性法相已被打散,露出人身蛇尾的祖巫真身,鳞片上还沾着妖将的血;蓐收紧随其后,背后的金翅被砍断了三根,每扇动一次都洒下金铁碎屑;最后是烛九阴,他的鬼面半裂,露出底下泛着幽光的蛇目,怀里还抱着半截被砍断的大巫手臂。
十二道身影在战场中央站定。
帝江仰头望向苍天,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,这声音像滚雷般撞碎血雾——十二祖巫的本源气息开始共鸣。
后土咬着唇扯断脚踝的黑雾,指尖在地面划出十二道深痕,每道痕里都涌出漆黑的煞气;句芒甩动蛇尾拍碎三具妖尸,青碧的木气裹着尸骸化为养料,注入脚下的阵眼;蓐收振翅抖落金屑,那些细碎的金芒在半空组成十二枚符文,分别没入十二祖巫眉心。
天地开始震颤。
原本被血狱城吸走的生气突然倒卷而回,汇聚成黑色的漩涡笼罩众人。
帝江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脚底窜入,那是盘古开天前混沌中最原始的杀戮之气,是巫族世代镇守幽冥积攒的怨气,此刻全部顺着十二道血脉注入他的识海。
他仰天大笑,笑声里带着疯魔般的痛快:盘古斧!
盘古斧!
这一声喊震得血狱城的城门都晃了晃。
半空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灰蒙蒙的混沌气从中倾泻,在十二祖巫头顶凝出一道模糊的虚影——那是盘古的轮廓,虽只有半张脸,却让整片战场的时间都慢了一拍。
帝江能清晰感觉到虚影的目光扫过自己,像被盘古的斧刃轻轻碰了碰,疼得他浑身发抖,却又说不出的痛快。
好个十二都天大阵。云层里传来原始的轻嗤,他指尖摩挲着盘古幡的幡杆,眼底闪过一丝忌惮,倒真有几分盘古开天的气势。
师兄。通天的声音带着剑鸣,他望着那道虚影,青萍剑已经完全出鞘,这阵要是成了...妖族怕是要被屠个干净。
老子没有说话,只是望着下方逐渐清晰的盘古虚影,太极图的光暗了几分。
战场另一边,帝俊的手指深深抠进东皇钟的纹路里。
他能感觉到金乌虚影在身后焦躁地扑腾,十二轮太阳的光刺得他眼眶生疼。太一。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,对方的眉心还插着半截巫刃,血顺着鼻梁滴在帝俊手背,布阵。
太一点头,抬手捏碎眉心的巫刃。
鲜血溅在半空,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金血,指向天际:星辰旗!
三百六十五杆绣着星图的旗子同时升起。
这些旗子本埋在战场四周的星位里,此刻被妖力引动,每杆旗都爆出刺目的星辉。
帝俊能听见星旗撕裂空间的声音,那声音像琴弦崩断,一声接着一声,震得他耳骨发疼。
紧接着,三百六十五道星光从九霄之外砸下——那是远古时期就存在的本源星辰,每一颗都带着开天前的混沌气,此刻被星旗牵引,化作光柱轰入旗面。
这是...要以星辰炼神系?原始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,他捏着盘古幡的手紧了紧,他们要把三百六十五星神的力量,都灌进帝俊、太一的神魂里?
云层里的三清都往前踏了一步。
老子的太极图开始加速旋转,原始的盘古幡泛起青光,通天的诛仙四剑同时出鞘,剑尖全部指向下方的星辰光柱。
星旗在吸收星辰之力的过程中开始变化。
原本的绣纹浮起,化作流动的星轨,三百六十五杆旗连成一片,在帝俊、太一头顶展开一幅巨大的星辰画卷。
画卷中,二十八星宿的神像依次显化,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四象在边缘游走,中央则端坐着帝俊、太一的法相——帝俊的法相顶着十二轮太阳,每轮太阳里都有金乌长鸣;太一的法相手持东皇钟,钟身上的星辰纹路与画卷里的星轨完全重合。
星之神系...后土的声音发颤,她望着那幅画卷,突然感觉轮回印在掌心灼痛,这是要把天地间的星辰之力,都变成他们的法力?
帝江的盘古虚影也在此时完全凝实。
虚影抬起手,虚空中出现半柄斧头的轮廓——那是盘古斧的残影。
可当他要劈向帝俊时,却被星辰画卷的光挡住了。
两种力量相撞的轰鸣震得山河再碎三分,血狱城的城门又开大了些,黑雾像贪婪的舌头舔过战场,卷走更多尸体的生气。
云层里,老子的叹息终于溢出。
他望着下方纠缠的两种大阵,捻须的手顿了顿:周天星辰阵...这是要把天地灵气都锁进星神体内。他的目光扫过原始和通天,平衡...要破了。
原始望着星辰画卷里帝俊逐渐拔高的法相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盘古幡的幡穗。
通天的诛仙四剑在身后旋转,剑鸣声里带着几分冷意。
三人的目光在云层中交汇,虽未言语,却都从彼此眼底看见了同样的东西——
杀机。
云层里的杀机刚凝成实质,下方战场便炸响开天辟地般的轰鸣。
帝江仰头望着盘古虚影抬起的右腿——那腿上流转的混沌气比之前更浓三分,每一道纹路都像在重刻天地规则。
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鲜血混着祖巫本源的力量喷向阵眼:砸!
往死里砸!
盘古虚影的脚落下时,天地仿佛被拍碎的琉璃盏。
帝俊瞳孔骤缩,看见千万道金红血雾在虚影脚下炸开——那是来不及躲避的妖族士兵,连法相都被碾成齑粉。
他怀里的东皇钟突然剧烈震颤,钟身纹路渗出金血,在掌心烫出焦黑的印记。太一!他嘶吼着拽住弟弟的胳膊,星神法相!
撑住!
太一面色惨白,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。
他能感觉到三百六十五道星辰之力在识海里横冲直撞,每一道都像带着远古星辰的棱角,刮得神魂生疼。
但听见帝俊的喊,他反而咧嘴笑了,血沫顺着嘴角滴在星辰画卷上:哥,你看——他抬手划向画卷中央,二十八星宿的神像突然睁开眼,眼中星辉凝成实质,流星!
话音未落,十二道水桶粗的星光从画卷中冲出。
后土刚撑起轮回印护住身侧的大巫,便见最前排的巫族战士被星光穿透——他们的身体像被抽干了生气的朽木,瞬间化作飞灰。
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,轮回印在掌心烫出青烟:帝江!
星辰之力在吞噬生灵本源!
帝江的盘古虚影正挥出第二斧。
虚影的手臂上缠着黑色煞气,那是巫族战死族人的怨气,此刻凝成实质的锁链,抽得虚空发出呜咽。
他能清晰听见下方传来的惨嚎,却咬着牙将本源再压三分——这是巫族存亡的最后一搏,他不能退,也不敢退。后土!他嘶吼着甩出一道本源气息,裹住后土飞退的身影,护好阵眼!
剩下的...交给盘古!
云层中,原始的盘古幡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。
他望着下方被虚影踩出的巨型深坑,坑底还残留着未完全消散的混沌气,指节捏得泛白:这十二都天大阵...竟引动了盘古的杀念。通天的诛仙四剑在身后划出四道剑痕,剑尖却迟迟没有落下——他的目光扫过帝俊头顶的星辰画卷,那里正有星神法相在吸收战死妖族的神魂,师兄,这星之神系更狠,连魂魄都要炼进阵里。
老子的太极图突然逆转。
他望着下方战场,原本平衡流转的阴阳双鱼此刻偏向阴面,黑色鱼眼深处翻涌着毁灭的暗潮:天地容不得这般吞噬。他话音刚落,太极图便射出一道金芒,精准点在星辰画卷与盘古虚影的碰撞处——不是攻击,而是压制。
原始和通天对视一眼,同时掐动法诀:原始的盘古幡垂下万道青光,裹住盘古虚影的斧刃;通天的诛仙四剑则化作四道光网,缠住星辰画卷的星轨。
战场中央,帝江突然觉得有股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在盘古虚影肩头。
虚影的斧刃一顿,原本能劈碎三座大山的力道弱了两成。
他抬头望向云层,瞳孔猛地收缩——他看见了太极图的金芒,看见了盘古幡的青光,更看见了诛仙四剑的寒光。圣人...他喃喃出声,声音里的疯魔突然泄了大半,他们...要插手?
帝俊也在同一时间察觉不对。
太一的星辰画卷突然一顿,原本流畅的星轨出现裂痕,二十八星宿的神像有三个突然碎裂。
他望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法宝灵光,喉间泛起腥甜:圣人要保平衡...他死死攥住东皇钟,钟身的金血顺着指缝滴落,可我们妖族,本就不在他们的平衡里!
下方观战的散修们早已吓瘫在地。
有个躲在山石后的年轻修士,浑身发抖地攥着腰间的储物袋,连袋口的符篆被冷汗浸透都浑然不觉。
他望着被虚影踩碎的千丈妖城,又看着被流星洞穿的巫族战旗,喉咙发紧:这...这哪是两族大战,分明是天地在发火啊...另一个躲在树后的老修士捂住他的嘴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:噤声!
圣人都动了念头,咱们这些蝼蚁...活过今日便是命大。
血雾中突然传来骨裂般的脆响。
帝江的盘古虚影与帝俊的星辰画卷终于正面相撞,两种力量绞杀的余波扫过战场边缘,三千里内的草木瞬间化作飞灰,连岩石都被熔成赤红的岩浆。
后土喷出一口黑血,她能感觉到轮回印在识海里疯狂震颤,像是在警告什么——可此刻的她根本无暇细想,只能拼尽全力护住身侧最后百名大巫。
帝俊的法相被余波震得踉跄,他怀里的东皇钟突然发出清越的钟声。
这钟声穿透血雾,穿透余波,甚至穿透了圣人压制的灵光——钟声里带着远古金乌的悲鸣,带着妖族亿万年的执念,更带着帝俊此刻近乎癫狂的决绝:太一!
拼了!
就算死,也要拉巫族垫背!
太一的眼睛彻底变成了金色。
他咬破舌尖,将最后一口本命精血喷在星辰画卷上,三百六十五杆星旗同时爆发出刺目星辉。
这星辉比之前更盛十倍,连圣人压制的灵光都被撕开一道缝隙。
帝江望着那道星辉,突然想起祖巫殿古籍里的最后一句话:星旗尽燃时,天地为熔炉。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心口——那里藏着他用本命精血祭炼的星图,此刻正烫得他几乎昏死。
云层中,原始的盘古幡突然发出哀鸣。
他望着下方越演越烈的战局,终于松开了捏着幡穗的手:师兄,再压下去...两族都要完。老子的太极图也暗了几分,他望着下方被两种力量绞杀的战场,叹息道:该来的,终究要来。通天的诛仙四剑突然归鞘,剑鸣声里带着几分冷冽:且看这两族,能不能在圣人手里...挣出一线生机。
战场中央,盘古虚影的斧刃与星辰画卷的星轨终于相交。
两道光芒相撞的瞬间,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——所有的血雾静止,所有的惨叫凝固,连圣人的法宝灵光都微微一顿。
帝江望着那道光芒,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混着血沫往下淌:盘古啊盘古,当年你开天劈地时,可曾想到...今日有人用你的虚影,来劈这天地的规则?
帝俊也在笑,他的法相被光芒刺得几乎透明,却依然死死撑着星辰画卷:太一,你看——他指向战场边缘,那里有妖族的幼崽正被巫族战士追杀,我们护不住他们,便让这天地记住...妖族,从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!
下一刻,光芒彻底爆发。
(血雾被撕成碎片,露出下方成片倒下的巫妖尸体;盘古虚影的斧刃劈开星辰画卷的一角,星辰法相的流星洞穿虚影的胸膛。
两种力量如生命收割机般扫过战场,更多的巫妖在光芒中化作飞灰——这场关乎两族存亡的终战,才刚刚进入最惨烈的阶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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