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天沿着万兽岭的山脊走了七日。
第七日正午,他站在崖边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,喉间突然泛起一丝腥甜——这是连续运转《混沌引气诀》搜寻法宝灵韵时,被混沌残气反噬的征兆。
金仙层次的法宝,果然不是寻常灵物能比。他抹了抹嘴角,指尖沾着极淡的金血。
三百年前在石乳洞抠下的混沌残玉,早已被他炼入剑胚,可面对真正的金仙法宝,那点混沌气息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他摸了摸腰间储物袋,袋中养魂丹的余温透过布料传来,像花豹扒着洞口偷看时的目光。得快些了。
话音未落,东边天际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般的锐响。
王天瞳孔微缩,脚尖在崖石上一点,整个人如青鹤般掠上云头。
入目是四道流光:最中央是团赤云,裹着个白发老者——红云子,王天曾在洪荒古卷里见过这号人物,说是昔年在混沌裂隙捡了块雷纹玉髓,炼了三千年才成雏形。
此刻赤云周围缠着两团黑雾,黑雾中各显半道身影:左边是个青面中年,额间生着根暗金独角;右边是黑肤大汉,耳后垂着对银白角骨——天角、地角,洪荒异兽化形的金仙,传闻专替天地圣朝做些见不得光的事。
最外围是道蓝芒,裹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,腰间悬着块刻着朝字的玉牌。
他负手而立,声音却像冰棱刺进云层:红云子,圣朝要你手中雷云塔,是给你脸面。
赤云微微震颤,红云子从云里现出身形。
他着件褪色的赭色道袍,腰间系着串青铜铃,此刻铃铛正发出细碎的悲鸣。蓝衫小儿,这塔我祭炼了五千年,连器灵都未醒全。他枯瘦的手指按在腰间,那里鼓起个明显的弧度,你若硬抢——
那就抢!蓝衫青年突然抬手,袖中飞出七枚玄铁钉,钉尖泛着幽蓝鬼火。
天角地角同时暴喝,左边黑雾里窜出条雷蛇,右边黑雾中扬起面骨幡,幡上飘着九十九道婴魂,哭嚎声震得云层都散了半边。
王天躲在云后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。
他能看出,蓝衫青年是金仙中期,天角地角却是后期——这哪是索要,分明是围杀。
红云子虽也是后期,但被两个同阶缠住,又要防着蓝衫青年的暗手,不过十招,道袍已被雷蛇撕出三道焦痕。
老东西,受死!地角的骨幡突然暴涨,婴魂化作黑潮涌来。
红云子闷哼一声,青铜铃齐鸣,铃音化作金色光网,却在触到黑潮的瞬间出现裂痕。
蓝衫青年趁机欺身而上,玄铁钉穿透光网,钉入红云子左肩。
鲜血溅在青铜铃上,铃铛突然炸裂,碎铜片像暴雨般射向四方。
王天本能地侧身,一片铜片擦着他耳际飞过,在云絮上烧出个焦洞。
他这才发现,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离战场近了百丈。
小心!红云子突然转头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。
王天心头一凛,正要退避,却见蓝衫青年的目光突然扫来——原来那片铜片,是红云子故意打偏的。
还有个看热闹的?蓝衫青年冷笑,屈指一弹,枚玄铁钉擦着王天鬓角钉入云柱。
云柱瞬间结冰,发出咔嚓脆响。
王天瞳孔骤缩,终于动了:他反手抽出青莲剑,剑鸣如龙吟,血纹在剑身上流转如活物。
金仙?天角的独角突然亮起,中期?
中期又如何?地角的骨幡转向,圣朝要杀人,还怕多一个?
红云子趁机退到王天身侧,青铜铃的碎片在他掌心重新聚成枚残铃。小友,他们要的是塔。他声音沙哑,你若肯帮我挡片刻
王天没答话。
他盯着蓝衫青年腰间的朝字玉牌,又看了看天角地角额间耳后的异相——这三人配合极有章法,显然不是第一次围杀。
而红云子的雷纹玉髓...他想起自己需要的防御法宝,目光不经意扫过红云子腰间鼓起的弧度。
杀!蓝衫青年的声音像催命符。
天角的雷蛇裹着紫电劈来,地角的婴魂黑潮卷土重来,蓝衫青年自己则持着玄铁钉,从左侧包抄。
王天旋身挥剑,青莲剑的血纹突然暴涨三尺,将雷蛇劈成两段。
可雷蛇是天地异种,断成两截后反而分出更多小蛇,嘶嘶吐着信子缠向他的脚踝。
他脚尖点地腾空,却见黑潮已漫到胸前——这哪是金仙中期的手段?
分明是三人联手,要将他和红云子一起绞杀!
小友!红云子突然抓住他手腕,掌心的残铃突然发烫,用你的剑引动我的雷纹!
王天没来得及多想,青莲剑的血纹与残铃的雷纹在接触瞬间共鸣。
空中炸开一声惊雷,雷蛇被震得灰飞烟灭,黑潮也被撕开道缺口。
蓝衫青年的玄铁钉擦着王天右肩飞过,在他青衫上划出血痕。
好!红云子眼中闪过狂喜,再引一次——
话音未落,天角的独角突然爆出刺目金光。
王天只觉一阵眩晕,眼前景象突然重叠——这是异兽的天赋神通,迷魂术!
他咬舌尖醒神,却见地角的骨幡已贴到红云子面门。
红云子慌忙去挡,腰间鼓起的弧度突然松动,露出半截青黑塔身,塔身上的雷纹正在疯狂游走,像要挣脱什么束缚。
雷云塔!蓝衫青年的眼睛亮了,给我破!
玄铁钉如暴雨般射向塔身。
红云子嘶吼着扑过去,却被天角的雷蛇缠住双腿。
王天握着青莲剑的手紧了紧——他能感觉到,这塔的防御灵光虽弱,却带着混沌初开时的雷霆气息,正是他需要的护持。
可此刻若出手抢塔...
小友!红云子被雷蛇拖得跪在地角面前,血从嘴角不断溢出,帮我挡住三息,我...我把塔的祭炼法诀传你!
王天的剑突然轻颤。
他望着红云子腰间那半截塔身,又望了望蓝衫青年眼中的贪婪——这三人显然不会留活口,就算他现在退走,等他们解决了红云子,下一个就是他。
三息。他低喝一声,青莲剑的血纹完全绽放,如同一朵血色莲花在战场中央盛开。
蓝衫青年的玄铁钉撞在花瓣上,发出金铁交鸣;天角的雷蛇缠上花茎,被血纹灼得滋滋冒烟;地角的婴魂刚触到花瓣边缘,就被绞成碎片。
红云子趁机扯出腰间的雷云塔。
塔身不过三寸高,却重若千钧,塔身上的雷纹还带着未完全祭炼的生涩。
他指尖划破掌心,血滴在塔尖,塔身上突然腾起万丈雷光——那雷光不是紫色,不是金色,竟是混沌初开时最原始的玄色。
蓝衫青年的瞳孔剧烈收缩:这塔...竟有混沌雷纹!
王天的血纹莲花突然出现裂痕。
他能感觉到,自己的法力正在被这玄色雷光疯狂抽取。
红云子的手在发抖,他望着塔身上游走的雷纹,突然露出癫狂的笑:五千年...五千年终于要成了!
拦住他!蓝衫青年尖叫。
天角地角同时暴起,雷蛇与骨幡同时攻向红云子。
王天咬碎舌尖,血纹莲花突然炸裂,血雾裹着三人的法宝向后暴退。
红云子趁机将塔举过头顶。
玄色雷光中,他的白发根根倒竖,道袍被雷火烧成灰烬,露出胸前狰狞的雷纹——那竟是和塔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小友,快走!他的声音已经不是人声,这塔...还没完全祭炼!
王天转身就跑。
他能感觉到背后的雷光在暴涨,像有头远古凶兽正在苏醒。
风灌进他的耳朵,他听见蓝衫青年的怒吼,天角地角的惨叫,还有雷云塔发出的嗡鸣——那声音,像极了盘古开天前,混沌中第一声炸响。
他跑得更快了。
腰间的储物袋里,养魂丹的余温早已冷却,可他知道,自己要找的防御法宝,就在那团玄色雷光里。
玄色雷光如巨鲸吸水般吞噬着四周混沌残气,王天奔跑的身影被拉得老长。
他能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——是天角的独角被雷纹绞断了,是地角的骨幡被雷光熔成了铁水。
蓝衫青年的玄铁钉撞在雷幕上,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,碎成齑粉。
那老东西不要命了!蓝衫青年的蓝芒突然暴退十里,他望着被雷光灼得焦黑的右手,喉结剧烈滚动。
方才那道雷纹擦过他衣袖时,竟连金仙法袍都烧出个窟窿,更可怕的是雷纹里混着股让他灵魂发颤的气息——那是混沌未开时的原始雷霆,比他见过的任何法则都要古老。
红云子的身影在雷光中若隐若现。
他胸前的雷纹与塔身上的纹路完全重合,每道纹路都在渗血,血珠落在塔上便化作更浓的玄光。走!他突然对王天方向嘶吼,声音里带着碎裂的金属音,他们要的是塔,你没碰塔,圣朝不会...话音戛然而止,他踉跄着栽进雷光,再抬首时双眼已泛着死灰。
王天的脚步顿了顿。
他分明看见红云子后腰处插着半截玄铁钉——是蓝衫青年趁乱偷袭的暗手。
那铁钉上的幽蓝鬼火正顺着血管往红云子心口钻,将他的道基烧得滋滋作响。
可即便如此,老者仍死死攥着雷云塔,指节白得像要断开。
追!蓝衫青年突然暴喝,袖中又飞出七枚玄铁钉。
这次铁钉尾端系着金链,链身刻满镇压符文。天角,封他退路!
地角,截那小子!他盯着王天渐远的背影,眼神阴鸷如毒蝎——方才王天与红云子联手引动雷纹的画面,已被他记在心底。
圣朝最恨的就是知晓秘密却不受控的蝼蚁。
地角的回应是一声低沉的兽吼。
他耳后的银白角骨突然伸长三寸,骨幡虽毁,可胸前却浮出半枚漆黑兽印——那是异兽化形者的本命元印。
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风,带起的气浪将云层撕成碎片,眨眼间便追上王天身后十丈。
王天后背的寒毛根根竖起。
他能感觉到那道黑风里裹着股腐尸般的腥气,是地角用本命元印催发的极速。
跑?
以金仙中期的法力,他最多再撑半柱香就会被追上。
不跑?
地角是金仙后期,且擅长阴毒手段...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剑柄,血纹在剑鞘下微微发烫。
停。他突然刹住脚步,转身时青莲剑已出鞘三寸。
地角的黑风骤然凝滞。
他望着这个突然回头的青年,嘴角扯出抹狰狞的笑:倒省得我多费手脚。他抬手按在胸前兽印上,兽印突然裂开道血口,腐臭的黑血喷在掌心,凝成柄骨刀。圣朝要你死,我便送你去见阎王——
你错了。王天打断他的话。
他望着地角手中的骨刀,又看了看对方耳后还在渗血的角骨,圣朝要的是灭口,而你...不过是条被拴着的狗。
地角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竖线。
这是异兽被激怒时的本能反应。
他暴喝一声,骨刀裹着黑焰劈来,刀风刮得王天脸颊生疼。
可就在刀锋将触到他衣襟的刹那,青莲剑突然完全出鞘——血纹如活物般窜出三尺,竟将骨刀生生缠住。
这剑...地角的声音发颤。
他能感觉到骨刀在被血纹腐蚀,每寸腐蚀的地方都在传来钻心剧痛。
这哪是普通金仙法宝?
分明是用混沌残玉温养过的凶兵!
王天的目光却落在地角的兽印上。
他记得《洪荒异兽志》里写过,化形异兽的本命元印是弱点,若能击碎...他手腕轻旋,血纹突然收紧。
骨刀应声而断,断刃扎进地角左肩,疼得他踉跄后退。
你不是要杀我?王天向前一步,剑指直指地角咽喉,来。
地角的兽印突然泛起红光。
他掏出枚黑晶吞入口中,皮肤表面瞬间爬满青鳞,额间浮出半枚未完全化形的兽纹。你找死!他的声音变得粗哑,左手成爪抓向王天面门,右手则凝聚出团黑焰——这是异兽燃烧精元的禁术,伤敌一千自损八百。
王天却笑了。
他等的就是这个。
青莲剑的血纹突然暴涨,在两人之间织成道血网。
黑焰撞在网上,竟被血纹吸收,化作更浓的血色。
地角的爪子穿透血网,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,可这点伤对金仙来说不过是皮外伤。
该我了。他低喝一声,青莲剑突然发出龙吟。
血纹从剑尖迸发,如同一朵血色莲花在天地间绽放。
地角的瞳孔里映出莲花的影子,他突然想起幼时在混沌裂隙见过的诛仙剑阵——那剑阵的杀意,和这朵莲花竟有几分相似。
跑!他终于怕了。
可血莲花已经将他笼罩,花瓣上的纹路开始扭曲空间。
他想唤蓝衫青年救援,却发现方才的战斗早已将两人卷到了万兽岭深处,四周除了翻涌的云海,再无半分人气。
王天望着被困在莲花中的地角,手指轻轻按在剑格上。
他能感觉到青莲剑在颤抖,那是法宝认主后渴望战斗的兴奋。
三百年前在石乳洞抠下的混沌残玉,三百年间用混沌引气诀温养的血纹,此刻终于要在实战中检验成果。
就选那座山头吧。他望着前方被血光照亮的青岩峰,脚尖一点,带着地角和血莲花向峰顶掠去。
青莲剑的嗡鸣愈发清亮,仿佛在应和他心底的声音——是时候让这把剑见见血了,是时候让那些以为金仙后期便高不可攀的家伙,看看混沌残气养出的剑,究竟能斩什么。
青岩峰顶的古松被血光映得通红。
王天立在崖边,望着逐渐逼近的地角,缓缓将青莲剑举过头顶。
剑身上的血纹流转如江河,在他脚下画出个繁复的法阵——那是他根据《混沌引气诀》自创的剑招,他给这招取了个名字,叫莲生天地。
地角的惨叫声传来时,王天的嘴角勾起抹淡笑。
他望着掌心被血纹包裹的剑,想起红云子消失前的那声嘶吼,想起蓝衫青年阴鸷的眼神,更想起储物袋里养魂丹冷却的余温。
这混沌里,从来没有谁能靠逃跑活下来。
要活,就要比对手更狠,比法宝更锐,比危机更早一步——
他的目光投向血莲花中心正在挣扎的地角,青莲剑的嗡鸣突然拔高。
来。他轻声说,让我看看,这招,能不能斩金仙。
读书三件事:阅读,收藏,加打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