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鳌岛演法台上的风裹着雷烬的焦味掠过众人衣襟。
通天抹了把嘴角血迹,诛仙四剑在剑鞘里轻轻嗡鸣,像是被主人的情绪勾动了灵智。
老子的青牛又打了个响鼻,太极图上的阴阳鱼终于稳住流转,却仍泛着不自然的淡青——方才那股子冲霄的气机,连这先天至宝都受了震动。
道兄这新神通,当真是...惊世骇俗。元始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子,盘古幡在他手中捏得指节发白。
他盯着通天袖中透出的琉璃光晕,眼底翻涌着忌惮——方才那雷球炸裂时,他分明感应到盘古幡里沉睡的开天残意竟在共鸣,仿佛有什么比开天斧更古老的力量在苏醒。
通天抬眼,玄色道袍被风卷起一角,露出腰间盘古精血烙成的暗红印记。
他望着元始紧绷的下颌线,突然笑了:大兄可知,当年盘古开天时,这混沌里可曾有什么天道?他指尖轻轻叩了叩袖中碎片,某不过是...拾了些老祖宗的东西。
王天的轮回异瞳又灼痛起来。
他盯着通天脚下的诛仙阵图,那些道纹的走向在他眼底化作流动的星轨——分明是时空法则的具象!
前几日推演开天劫数时,他曾见混沌长河里浮起过类似的纹路,当时只道是天数模糊,如今看来,怕是通天的神通早就在暗中撬动时空。
他喉头动了动,刚要开口,元始的冷笑已劈头盖脸砸来:
拾老祖宗的东西?
道兄可知你方才引动的气机,连三十三重天的鸿钧道祖都惊动了?元始甩袖指向天际,几片被雷暴撕碎的云絮正打着旋儿坠向海面,圣人当守圣人的本分,你这是要步罗睺的后尘?
住口!
通天的喝声震得演法台石砖簌簌下落。
他周身突然腾起血色剑气,诛仙四剑铮地破鞘而出,在头顶盘旋成绞杀的剑轮。
方才被雷球撕开的天空裂缝里漏下混沌雾气,裹着剑气凝成血珠,啪嗒砸在元始脚边——那是被剑气绞碎的混沌灵气。
罗睺是罗睺,某是某!通天一步跨出,诛仙阵图在脚下展开,将他与元始之间的空间割裂成蛛网般的碎片,当年罗睺要灭世,某要的是...让这天地更结实些!他话音未落,元始手中的盘古幡突然爆发出开天般的轰鸣,一道青色光刃直劈通天面门——这是圣人动了真怒,连法宝都不愿收敛威能。
二弟!
老子终于动了。
他抬手一拂,太极图化作一道青黄相间的屏障,精准挡在光刃与通天之间。
阴阳鱼转动时带起的飓风掀翻了演法台边的青铜灯树,灯油泼在地上,腾起的火焰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。你二人修了亿万年道,怎的还像孩童拌嘴?他望着元始微微发抖的指尖,又看向通天眼底翻涌的血色,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,金鳌岛的灵气都要被你们吵散了。
元始深吸一口气,盘古幡的光刃缓缓敛去,可眼底的冷意未减半分。
他冲老子拱了拱手,又狠狠瞪了通天一眼,转身便走——道袍带起的风卷得演法台石屑乱飞,倒比来时更急了几分。
接引准提对视一眼,莲台上的梵文同时暗了暗。
准提双手合十,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:我二人本是来讨教佛法,不想撞了道兄们的机缘。
既如此,便先回西方了。话音未落,两人的莲台已裹着金光腾空而起,转眼便消失在海天交界处。
王天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,突然觉得他们的背影比来时更佝偻了些。
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的轮回异瞳,那枚竖瞳正缓缓收缩——方才通天与元始对峙时,他分明感应到时空长河里有暗流在翻涌,像是有人在暗中拨动命运的丝线。
他抬眼看向通天,对方恰好也转过脸来,眼底的血色已褪得干干净净,只余一片深潭般的平静。
王兄弟可是也想走?通天笑了笑,抬手一招,诛仙四剑咻地飞回剑鞘,某这金鳌岛,今日怕是留不住客了。
王天摸了摸袖中那枚推演天数用的龟甲——方才对峙时,龟甲上的纹路竟自行裂开了一道细缝,这是极凶之兆。
他冲通天拱了拱手:方才观道兄演法,某想起些未推演完的天数,得回去补补。说罢也不待通天回应,脚下腾起一团黑雾,转眼便没了踪影。
演法台上只剩通天一人。
他望着空荡荡的四周,忽然低笑一声,伸手摸向袖中碎片。
碎片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心口的盘古精血印记,那些被他用神通压下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方才雷球炸裂时,他分明听见了盘古开天前的叹息,看见了混沌未分时的星图。
鸿钧...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当年你说圣人当顺天,可这天,本就是你我师兄弟当年一起...缝起来的。
夜幕降临时,金鳌岛的演法台亮起一盏孤灯。
通天坐在诛仙阵图中央,将碎片轻轻按在眉心。
碎片里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,他的瞳孔渐渐收缩成蛇类的竖线,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极冷的笑——三日后,当他再睁开眼时,整个洪荒都将听见他的怒吼。
暮色漫过金鳌岛时,演法台的诛仙阵图突然泛起血色涟漪。
通天盘坐的身影被阵光裹成暗红剪影,垂在膝头的手指骤然蜷缩——三天来涌入识海的信息里,有团幽黑雾气正从诛仙剑的剑脊纹路中浮起,像条毒蛇在啃噬他的灵识。
鸿钧!他喉间迸出嘶吼,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。
记忆碎片里浮起三十三重天外那道玄黄身影,当年圣人成道时,那道声音说圣人当守天道,说诛仙剑阵有伤天和,原来都是为了将这口镇压混沌凶性的杀剑,变成困他的笼!
好个天道,好个顺天。他指尖掐入掌心,血珠滴在阵图上,瞬间被纹路吞噬。
就在这时,诛仙剑鞘突然剧烈震颤,剑鸣如鬼泣,一道幽黑残魂从四剑中飘出——赤发如血,眉心竖目泛着冥火,正是那传说中被鸿钧斩灭的罗睺!
道友好大的火气。罗睺残魂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石面,眉心竖目扫过通天心口的盘古精血印记,当年某被斩时,倒没见你这般怨毒。
通天霍然站起,诛仙四剑咻地出鞘,在两人之间凝成绞杀光网:罗睺?
你早该魂飞魄散了!他能感觉到这残魂的虚弱,却也察觉到其中缠绕的诛仙剑阵本源——原来这凶剑自诞生起,就被罗睺种下一缕残识!
被斩的是本尊,不是这缕寄生于杀剑的残魂。罗睺残魂飘近两步,光网在他身周扭曲成漩涡,当年某以杀道证道,这四柄剑吞过三千混沌神魔的精魄,哪是鸿钧那点玄黄气能彻底净化的?他竖目突然爆出幽光,倒是道兄,被天道捆了这么多年,可甘心做个只会讲道的泥胎?
通天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。
他想起昨日推演天数时,龟甲上那道裂痕里透出的画面——鸿钧在紫霄宫笑,老子的太极图裹着玄黄气,元始的盘古幡镇压着什么,连西方二圣的莲台都泛着不自然的金光。
原来这天地间的秩序,都是他们这些圣人用枷锁换来的!
你想如何?他声音发沉,四剑的光网收了三分。
罗睺残魂发出刺耳的笑声,残魂上的裂痕突然渗出黑血:合作。
某助你抹去鸿钧留在诛仙剑阵里的精神印记,让这四柄剑重归杀道巅峰;你助某...收集足够的精魄,让某能凝聚出实体。他飘到通天面前,竖目映出对方眼底翻涌的不甘,圣人又如何?
当年鸿钧能斩本尊,不过是仗着天道未立时的先手。
如今这方天地是你的杀剑劈出来的,你该比谁都清楚——他残魂突然暴涨,裹住通天的识海,杀剑认主,从来只认最凶的那把刀!
通天的识海里炸开轰鸣。
他看见诛仙剑阵最深处的封印,那道玄黄气凝成的道字正被罗睺的残魂啃噬;看见当年自己第一次祭起四剑时,那股能劈开混沌的凶性被天道压制,变成如今只能吓唬小辈的杀阵;更看见金鳌岛上那些被他庇护的截教弟子,在未来的量劫里被所谓顺应天数的同门斩尽杀绝!
你骗我。他咬牙,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按在诛仙阵图上,当年你要灭世,如今
灭世?罗睺残魂嗤笑,当年某要的是混沌重归无序,让所有神魔自己争个高下。
如今某要的...不过是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圣人,被自己缝的天道勒死罢了。他残魂突然没入阵图,通天的识海里传来刺痒,动手吧,通天。
用你的血,喂饱这四柄剑。
通天闭目。
掌心的血滴落在阵图上,顺着纹路渗入四剑剑脊。
他听见剑鸣变了——不再是压抑的呜咽,而是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终于嗅到血腥的咆哮。
诛仙剑突然暴起,在演法台上劈出深不见底的裂痕,裂痕里溢出的混沌雾气裹着黑血,将他的道袍染得斑驳。
这才是杀剑该有的样子。罗睺的声音从四剑中传来,现在,感受这力量——
通天突然睁眼。
他的瞳孔变成竖线,周身剑气凝成实质,每一道都能劈开空间。
演法台的石砖在剑气中化作齑粉,远处的海面上,原本风平浪静的海水被剑气掀成数十丈高的水墙。
他抬手一抓,诛仙剑自动飞入掌心,剑身上的玄黄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,露出底下暗红的杀道纹路。
如何?罗睺的残魂重新凝聚,比之前凝实了三分,现在的你,就算面对鸿钧,也能劈他半片道袍。
通天望着掌心的剑。
这柄陪他走过亿万年的剑,此刻正像活物般舔舐他的指尖,带起酥麻的痛。
他想起元始昨日离开时的冷笑,想起老子劝他守本分时的无奈,想起鸿钧在紫霄宫说圣人当顺天时,眼底那丝几乎看不见的得意。
合作可以。他将四剑收入剑鞘,剑气却仍在周身游走,但你若敢动截教分毫——他指尖划过剑鞘,一道血痕渗出来,这四柄剑,会把你剩下的残魂,喂给混沌里的蚊道人。
罗睺残魂发出尖笑,化作黑雾钻入剑鞘:道兄尽管放心,某要的是看戏,不是当戏子。
夜色彻底笼罩金鳌岛时,王天正站在酆都鬼城的奈何桥头。
他掌心的轮回异瞳突然灼痛,竖目里映出千里外金鳌岛的血色剑气。
身后传来孟婆的叹息,汤锅里的忘川水突然翻涌,水面上浮出模糊的影像——洪荒大地的山川河岳正在他眼底流动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排列组合。
看来,有人先动了。他低声自语,袖中龟甲上的裂痕又深了一分。
指尖拂过桥面的青石,石缝里渗出的鬼气突然凝成细流,顺着他的指尖钻入体内。
远处的望乡台传来冤魂的哭嚎,却被他的法力压成细不可闻的呜咽。
鸿钧啊鸿钧...他望着天际那缕若有若无的玄黄气,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,这局棋,该轮到我落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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