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数载光阴如白驹过隙,朝歌城的青石板早被血与火磨得发亮。
鹿台顶层的青铜穹顶漏了道裂缝,正午阳光斜斜切进来,正落在纣王案前那叠染血的军报上。
帝辛捏着酒樽的指节泛白,酒液顺着他龙袍上金线绣的玄鸟纹路往下淌,在西歧占孟津几个字上积成暗红的小潭。
闻太师去东鲁三月,只带回三千残兵。费仲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殿内,北伯侯的粮草...怕是喂了西歧的战马。
住口!帝辛突然将酒樽砸向廊柱,青瓷碎片飞溅,有块擦着费仲耳畔钉进木柱。
他踉跄着扶住案几,眼底血丝几乎漫过瞳孔,镇国石矶呢?
那东西镇了商族八百年气运,难道是块死石头?
阶下老宦官浑身发抖,连爬带滚地捧来个锦盒。
掀开红绸,巴掌大的石矶泛着幽蓝微光,表面竟裂开蛛网似的细纹。
帝辛盯着那裂纹,突然笑出声,笑声撞在殿顶铜铃上,惊得檐下乌鸦扑棱棱乱飞:好,好得很!
连石头都要反朕!
与此同时,东去的官道上,闻仲的玄色披风被北风撕得猎猎作响。
他勒住青骓马,望着远处翻涌的黑旗——那是东伯侯姜文焕的叛军,旗号上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刺得他眼眶发疼。
太师,西歧的粮草车就跟在叛军后二十里。辛环揉着发疼的翅膀,他刚从空中侦察回来,姜子牙那老头坐在四轮车上,身边十二员大将...都是阐教的气数。
闻仲摸向腰间的雌雄双鞭,鞭柄上的云雷纹硌得掌心生疼。
他想起出发前鹿台那道裂纹,想起朝歌百姓偷偷传唱的西歧出圣主的童谣,喉间突然泛起腥甜。
去金鳌岛。他突然开口,青骓马被缰绳勒得打了个响鼻,请十天君。
金鳌岛的海浪拍打着礁石,十天君正围坐在碧游宫外的珊瑚礁旁分食灵果。
秦完剥着九叶蟠桃的手顿住,他望着空中那道裹着玄黄气的遁光,皱眉道:是闻仲。
商朝的气数...赵江啃了口灵果,果肉在口中发出清脆的响,我截教与商共运,可那纣王...唉。
闻仲是截教外门弟子,当年通天教主亲自赐的金鞭。董全将桃核扔进海里,溅起一串珍珠似的水花,他来,必是有难处。
话音未落,闻仲已落在礁前。
他铠甲上的血渍还未干透,玄色发带散了半边,见着十天君便要下拜:诸位道兄,西歧有阐教十二金仙撑腰,我商军连折三城。
求道兄布十绝阵,暂阻周军。
秦完扶他起来时,触到他铠甲下的冷汗。
十二人的目光在海风中交汇,最后落在秦完腰间的绝仙旗上——那是截教弟子的荣耀,亦是重担。
阵成之日,便是与阐教正式交锋。秦完的声音像礁石撞上海浪,十二金仙若来破阵
我等为截教声誉而战。赵江突然拔出腰间的化血刀,刀身嗡鸣震落几片珊瑚,当年碧游宫听道时,老师说过有教无类,难道阐教便敢欺我截教无人?
十天君的道袍同时鼓荡起来,他们周身的灵气凝成十道流光,直贯天际。
西歧军营的夜灯突然齐明。
姜子牙正用杏黄旗裹着脚(他总说西歧的夜露寒),忽觉头顶气运流转有异。
他猛地站起,脚边的铜盆当啷落地,惊得帐外的武吉提着剑冲进来。
师伯?
十绝阵。姜子牙抚着长须,指节微微发颤,截教十天君...摆阵了。
与此同时,金鳌岛碧游宫深处。
通天坐在九龙沉香辇上,指尖摩挲着诛仙剑柄。
罗睺的笑声从剑中溢出,像淬了毒的丝线:通天,你的弟子在西歧阵前挨刀呢。
住口。通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可他身后的万仙图突然卷起狂风,将殿内的珊瑚灯烛吹得东倒西歪,封神榜上有他们的名讳。
名讳?罗睺的声音里带着嗤笑,你当那榜上的字是鸿钧写的,还是天数刻的?
你护不住弟子,便说什么天数...当年你在紫霄宫跪三天三夜求道的模样,我可还记得清楚。
通天的瞳孔骤缩,诛仙剑突然嗡鸣出鞘,在殿内划出半轮寒月。
剑尖停在罗睺虚影的咽喉前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他望着剑身上自己扭曲的倒影,喉结动了动:他们的劫数,是为更大的局。
好个更大的局。罗睺的虚影化作黑雾钻进剑中,最后一缕魔气擦过通天手背,等你那局成了,截教怕也只剩你光杆司令喽。
殿外突然传来海鸟的尖啸。
通天望着窗外翻涌的黑云,手指猛地攥紧诛仙剑,剑刃割破掌心,鲜血滴在九龙沉香辇上,绽开妖异的红莲。
洪荒北部的群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。
十二道身影立在不周山巅,他们的气息如远古凶兽般蛰伏,连山风都不敢从他们面前掠过。
刑天。帝江的声音像闷在青铜大鼎里的雷,该醒了。
山脚下的血池突然沸腾,暗红色的液体溅起十丈高。
一个无头身影从血池中站起,他胸口的眼睛缓缓睁开,手中的干戚重剑砸在地上,震得整座山都晃了晃。
十二祖巫的目光同时投向东方——那里,十绝阵的煞气正撕开天际,像一道淌血的伤口。
不周山巅的阴云压得极低,十二祖巫的身影在暮色中如青铜铸像般岿然不动。
帝江胸口的金鳞随着呼吸泛起暗芒,他望着刑天脚下仍在沸腾的血池,声若洪钟:十绝阵的煞气撕开了混沌胎膜。
刑天干戚重剑的剑刃陷进山石三寸,胸口的竖目映出东方翻涌的紫黑气团:那是截教与阐教的因果,但牵连了洪荒气运。
不止因果。句芒的指尖划过腰间缠绕的藤鞭,藤蔓上的毒刺突然渗出幽绿汁液,我昨日在东海见着三尾蜃龙,它说海水里漂着半截青铜残碑——刻着皇字。
十二道气息同时一震。
玄冥的蛇尾在身后卷起寒风,将山巅积雪凝成冰晶:上古之战后,皇的残念早该消散了。
但十绝阵的杀劫,给了它引子。帝江的目光扫过后羿、九凤等七位巫族祭祀,我要你们带三千血裔,去雷泽守着。
若皇的残念借杀劫复苏......他没有说完,可山风卷过众人时,连最暴戾的天吴都抿紧了唇。
后羿摘下背上的射日弓,弓弦嗡鸣如闷雷:我带玄鸟卫。他的指腹抚过箭囊里十二支玄铁箭,箭簇上还凝着当年射落九日的金焰余温。
九凤振了振背后的九头凤羽,最中间的头颅突然发出清唳:我领百鬼骑。她的尾羽扫过刑天的断颈处,那道陈年伤口竟泛起淡金血光——那是祖巫独有的混沌血。
三日后子时出发。帝江的鳞甲突然泛起刺目金光,照得整座不周山亮如白昼,记住,只守不战。
除非......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腰间的巫族图腾牌,牌面突然浮现血色纹路,除非图腾燃尽。
祭祀们单膝跪地,青铜甲胄撞在山石上发出闷响。
刑天最先起身,干戚剑挑起一团血雾裹住众人,等血雾散尽,山巅只剩十二祖巫的身影,与逐渐冷却的血池。
雷泽的水在子时突然沸腾。
九道黑影从深潭底浮起时,整片水域都炸开了血花。
为首那尊形似青铜巨猿的凶兽甩了甩头上独角,眼眶里的幽火舔着水面:睡了十万年,终于闻到人气了。
太吉。第二尊凶兽开口,它生着蛇尾人身,尾尖扫过潭边岩石,岩石瞬间化作齑粉,皇说过,要杀够三万人,他的残念才能凝形。
九尊太吉同时仰天长啸,声浪震得雷泽两岸的古木成片倒下。
为首的巨猿突然捶胸,胸口的青铜鳞片纷纷裂开,露出里面蠕动的暗红魔纹:先去朝歌。它的独角指向东方,那里十绝阵的煞气正与雷泽的血雾连成一线,商军和周军的血,最肥。
潭水突然掀起十丈高的浪,九道黑影裹着血雾冲上天空,所过之处,星斗都暗了三分。
太阳星的金焰里,王天负手而立。
他望着下方雷泽方向翻涌的血雾,又转头看向东方十绝阵的煞气,眉心的盘古精血印记突然发烫。
前世封神劫里,十绝阵虽凶,却未引动太吉苏醒。他的声音混着金焰的噼啪声,更不曾有皇的残念......指尖轻点虚空,一面水镜在面前展开,镜中映出不周山巅的血池、雷泽的太吉、朝歌的十绝阵,最后定格在金鳌岛碧游宫——通天手中的诛仙剑正渗出缕缕黑芒。
罗睺的魔气。王天眯起眼,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:那时的诛仙剑虽凶,却干干净净,哪有这绕剑三匝的魔纹?
他屈指弹向水镜,镜中景象突然扭曲成无数碎片,看来通天被罗睺算计了。
他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,掌心的混沌珠传来温热的震颤——那是他当年在混沌中孕养的本命法宝。无妨。他忽然笑了,笑意里带着几分盘古开天时的从容,不管是太吉、皇,还是罗睺的算计,不过是我证道路上的磨刀石。
话音未落,水镜碎片突然重新凝聚,映出东皇太一的身影。
太阳星核心处,那尊曾与帝俊共掌妖庭的古神正抚着太初钟,钟身上的金乌纹泛着妖异的红:十绝阵动了洪荒根本,我妖族......该醒了。
王天望着水镜里东皇太一的背影,他抬手掐了个法诀,混沌珠的震颤突然加剧,一道虚影从珠中飘出——那是他两分的灵魂之一,正朝着金鳌岛方向急掠而去。去看看通天的局。他轻声道,虚影瞬间消失在金焰里。
同一时刻,金鳌岛碧游宫深处。
通天手中的诛仙剑突然迸发万丈红光,剑身上的血纹如活物般游走,竟在虚空里画出个扭曲的杀字。
好个王天。罗睺的笑声从剑中溢出,比之前更清晰了几分,他的灵魂分身,快到了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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