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神位面的入口在寅时准时裂开,像块被掰开的黑玉。
王天踏着混沌气冲进去的刹那,耳畔响起祖巫们刻在巫令里的警告——莫触盘古印记,莫信虚空中的呼唤,但混沌珠在识海烧得发烫,他甚至能听见本尊那道虚弱的、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:来。
位面内的混沌比外界更稠,像团化不开的墨。
王天的道袍刚沾到雾气,就有细小的裂痕爬上来,他慌忙运转混沌诀护住周身,这才看清前方悬浮着团血光。
那光里裹着的身影比记忆中矮了三分之一,羽翼全折,左边半边脸塌成混沌气,右边却还能勉强辨认出本尊的轮廓。
来了。本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,像是同时有千万人在说话。
他残缺的右手突然抬起,掌心浮出段破碎的影像——正是前日与天道大战的片段。
王天瞳孔骤缩,他看见天道兽脸在最后时刻突然睁开第三只眼,暗金色的光从那眼里喷薄而出,竟比开天斧的混沌气更锋利三分,直接洞穿了本尊的混沌核心。
那是则。本尊残缺的嘴角扯动,天道偷了三十三重天外的规则本源,凝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则。
我这混沌核心上的伤......他指了指心口那道深痕,不是开天斧能留的,是则在啃噬。
王天感觉喉头发紧。
他证道则之路卡了三百年,原以为则是虚无缥缈的传说,此刻看着影像里暗金色的光,突然想起自己在北荒断岩上,混沌珠突然发烫时看见的黑雾——原来天道早就在筹谋。
你窃喜什么?本尊突然笑了,声音里带着点嘶哑的锐利,你以为我在给你送机缘?他残缺的左手按在王天眉心,混沌珠嗡地一震,无数关于则的感悟如潮水涌来,天道的则是偷来的,你的则......本尊的身影开始变淡,得自己抢。
本尊!王天伸手去抓,却只触到一团散掉的血光。
混沌珠在识海发出清鸣,他这才发现,刚才的则感悟里,竟藏着本尊用残魂刻下的破局之法——以混沌养则,以则破则。
他握紧腰间的巫令,指节发白。
原来本尊不是要消散,是在给他铺路。
一道尖锐的哭嚎突然刺破混沌。
王天猛地转头,就见巫神位面的出口处裂开道缝,缝里漏出的不是混沌气,是暗红的雨。
他念头一动,人已冲了出去。
洪荒的天空像被人泼了血。
金鳌岛的方向传来轰鸣,王天足尖点在虚空,远远就看见截教那座悬浮了无数年的仙岛正在下沉。
青萍剑的寒光贯穿岛心,通天教主站在岛顶,道袍无风自动,左手捏着截教大印,右手持剑,剑尖正抵在自己眉心。
弟子们,散了吧。通天的声音传遍洪荒,比平时低了八度,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,截教气运已尽,再聚只会引天道针对。
金鳌岛上的截教弟子们跪了一地。
孔宣跪在最前,尾羽垂落在地,眼眶红得滴血:老师!
您要做什么?
做该做的。通天抬剑,青萍剑发出龙吟,金鳌岛沉了,截教没了,可我这缕魂......他突然挥剑,剑尖刺入眉心,黑红的血顺着剑刃往下淌,要附在青萍剑里,去个天道找不到的地方。
岛下的海水突然倒灌,金鳌岛轰地沉进海底。
通天的躯体开始膨胀,皮肤下凸起青黑的血管,像是要爆炸。
孔宣扑过去想抱他,却被一道剑气弹开。
王天看见通天的灵魂从眉心飘出,裹着青萍剑的光,眨眼就没入次元裂缝。
老师——!孔宣的尾羽炸成金粉,他跪在海面上,拳头砸得海水四溅。
通天的躯体在此时炸开。
不是普通的爆炸,是带着悲意的炸——血雨里裹着截教弟子们的记忆,有斩将台上的笑,有碧游宫的棋,有万仙阵里的剑。
北俱芦洲的散修突然跪了,他们说看见自己死去的截教朋友从血里浮出来;东海的老龙甩着尾巴哭,他想起当年通天给他治过龙鳞伤;就连十二祖巫里的共工,都站在不周山断处,捏碎了手里的酒葫芦。
好个决绝的通天。
冰冷的声音像根针,扎进所有人的识海。
王天抬头,就见三十三天外垂下道白影——鸿钧道祖负手而立,左手捏着团灰雾,正是通天炸开的躯体碎片。
他屈指一弹,灰雾突然重组,变成具干尸,穿着通天的道袍,却没有脸。
干尸飘起来,像只被线牵着的木偶,缓缓飞向鸿钧。
与此同时,洪荒的灵气开始暴动。
昆仑山的玉虚宫顶上,元始的杏黄旗突然自燃;八景宫的太极图疯狂旋转,老子的白眉皱成川字;就连西方教的阿弥陀佛都合不拢眼,他看见自己的十二品莲台在往下掉花瓣。
更可怕的是规则之网显化。
原本无形的天道规则,此刻成了金色的丝线,密密麻麻缠在洪荒上空,像张要收网的巨网。
王天望着那网,突然想起本尊说的则——天道这是要和规则之网合体?
他慌忙用神念联系本尊,却只得到片混沌的回响。
抬头看天,星空深处有团黑雾在蠕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出来。
那黑雾的形状,和他在北荒断岩上混沌珠里看见的,一模一样。
鸿钧的身影突然模糊了。
王天眯起眼,就见他背后的规则之网正往他身体里钻,道祖的衣袍被撑得鼓起来,像是有无数条蛇在皮下游走。
他的脸开始变形,左边半边变成天道的兽脸,右边却还保持着道祖的模样,两种气息在他体内疯狂碰撞,竟让他的气势节节攀升。
这才刚开始。王天摸着发烫的混沌珠,望着天空中蠕动的黑雾和变形的鸿钧,突然笑了。
他知道,本尊的残魂还在,通天的青萍剑还在,而他的则之路,终于有了方向。
只是那星空深处的黑雾,究竟藏着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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