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川河畔的风卷着混沌雾气掠过王天眉梢时,他后颈的盘古精血印记突然灼烧起来。
那道从北方光膜中央渗出的气息越来越清晰,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戳进识海——是本尊。
嗡——
空间在震颤,仿佛有巨灵神在撕扯天地帷幕。
王天抬头,就见光膜中央裂开一道血金色缝隙,一道身影自缝隙中踏雾而出。
他背后的羽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,赤金与玄黑交织的翎羽根根竖起,每一根都流转着混沌初开时的纹路,不过刹那便遮天蔽日,将整个北境的天光都吞了进去。
是本尊大人!
混沌神魔的本体!
下方观战的散修们炸开锅。
有胆小的直接跪伏在地,额头撞得青肿;胆大的修士捏着法诀想要靠近,却被那羽翼上散出的威压掀得倒飞出去,口吐黑血。
王天望着那羽翼,喉结动了动——他曾听本尊提过,这羽翼是混沌风暴淬炼而成,每一根翎羽都能碾碎一座小千世界。
呼。
本尊轻呵一声。
那遮天的羽翼骤然收拢,又在半空中猛地展开。
十二祖巫所在的巫神位面与洪荒北境间的光罩应声而碎,碎片如晶屑般簌簌坠落,砸在地上便化作一缕青烟。
更骇人的是,羽翼扇动带起的气浪竟将空间搅成漩涡,漩涡中心浮起无数虚幻阵图,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气在阵图中流转,最终凝结成九道暗金色符文。
符文悬浮在半空,每一道都有山岳大小。
它们彼此交缠,发出钟磬般的清鸣,竟在新大陆上方凝出一方新天。
这方天与原有的三十三天不同,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华,偶尔有雷霆在其中游走,却又被某种力量温柔包裹,像是母亲在安抚哭闹的孩童。
这是......王天的指尖微微发抖。
他想起本尊曾说过天道不应是唯一的规则,此刻终于明白,原来本尊要造的,是能与洪荒天道分庭抗礼的新秩序。
新天初成的瞬间,整个洪荒都震动了。
三十三天外,正在与天道合体的鸿钧突然睁开眼,原本与天道交融的触须剧烈抽搐,有几根甚至当场崩断。
与此同时,西方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——那是洪荒天道之眼苏醒了。
咔嚓!
一道水桶粗的紫雷撕裂苍穹,紧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,眨眼间便聚成一片雷海。
雷海中浮着一只竖瞳,瞳孔里流转着毁天灭地的法则之力,正是天道之眼。
它的目光扫过新天,竖瞳骤然收缩,雷海翻涌着朝新天压下,所过之处,山脉被削平,河流被蒸发,连时间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。
放肆。
本尊终于开口。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是直接撞进了所有人识海。
众人只见他缓缓闭眼,那方新天中央突然浮现出一只五彩眼睛——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色流转,正是混沌初开时的先天道眼。
轰!
五彩眼睛睁开的刹那,一道光柱破天而出。
这光柱没有雷海的暴烈,却带着一种本该如此的威严,像是天地初开时划分阴阳的第一刀。
它撞进雷海的瞬间,紫雷竟像冰雪遇阳般消融,天道之眼的竖瞳剧烈震颤,发出类似野兽的呜咽。
对峙持续了盏茶时间。
最终,天道之眼的竖瞳缓缓闭合,雷海如退潮般消散,只在天空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。
本尊这才睁眼,目光扫过下方,所有跪伏的修士都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托起自己——那是新天的威压在收敛,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尊贵。
祖巫大人!祭祀大人!
北边突然传来高喊。
王天转头,就见十二祖巫身后的巫族阵营中,走出一位白发祭祀。
那祭祀穿着缀满骨珠的兽皮长袍,手中握着刻满巫文的青铜杖,每走一步,脚下便浮现出血色图腾。
他身后跟着上百巫族战士,正拉着九座神像——为首的是本尊的法相,金衣玉带,眉眼间尽是混沌初开的苍茫;其后是十二祖巫的神像,共工的水袖翻涌,祝融的火舌跃动;最后是血域五祖的神像,每一尊都带着血腥却纯粹的力量。
混沌初开有尊神,身化天地定乾坤!祭祀的声音突然拔高,用古巫语吟唱起来。
那歌词晦涩难懂,却带着一种直入灵魂的震颤,连空中的新天都微微发亮,像是在回应这歌声。
巫族战士们跟着唱起来,血域城的战士也加入,他们的声音汇聚成洪流,震得忘川河水都掀起三尺浪。
本尊大人救我血域于水火,护我巫族不被天道吞噬,这圣歌,他当得起!一个血域战士吼着,眼角的血纹因激动而泛红。
十二祖巫中,烛九阴的蛇尾不再扫动,他望着本尊的方向,蛇信子轻吐,眼中是少见的敬意;共工的水袖垂落,原本滴着的混沌神水此刻竟凝成了水珠,像是连天地都在静听这圣歌。
王天望着这一幕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判官笔。
他能感觉到,新天的威压正在与洪荒原有的天道规则角力,而本尊的出现,彻底打破了巫妖对峙的平衡。
但更让他心悸的,是风中突然飘来的一缕血腥气——那气息不似北境的混沌,倒像是...
咚——
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战鼓被鲜血浸透后发出的轰鸣。
王天猛地转头望向西方,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浮起一片阴云,云下隐约有金戈相交之声。
他皱起眉,想起前几日收到的密报:孔雀王国最近在扩张,与佛教附属势力的边界摩擦不断。
难道......
王友。本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
王天回头,就见本尊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,背后的羽翼收敛成玄色披风,眉眼间尽是温和,去看看西方的动静吧。
有些因果,该了结了。
王天望着本尊的眼睛,突然明白,真正的风浪,才刚刚掀起。
洪荒西部的天空像被泼了墨汁,阴云压得极低,连阳光都渗不出半缕。
下方的荒原上,孔雀王国的金翎战旗与佛教附属势力的青莲幡正纠缠成一片血海——前者绣着振翅欲飞的五彩孔雀,后者缀满泛着佛光的九品莲瓣。
喊杀声裹着血腥味撞进云团,惊得几只秃鹫扑棱着翅膀往更远处逃去。
孽障!
一道清越佛号撕裂战云。
三团金光自三十三天急坠而下,落在战场中央。
最前方的老和尚身披千佛袈裟,眉心一点朱砂如血,正是燃灯古佛;左侧的胖和尚手持降魔杵,圆滚滚的肚皮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酥油,是惧留孙佛;右侧的青年僧人面容阴鸷,左手捻着串人骨念珠,每颗骨珠都刻着往生咒——此乃佛教新晋大罗金仙晋贤,最善以杀证佛。
正在拼杀的士兵像被掐住了喉咙。
孔雀军的长矛停在半空,佛教军的戒刀当啷坠地。
所有人都望着那三团金光,连伤口渗血的嘶喊都弱了几分。
阿弥陀佛。燃灯合掌,袈裟上的金佛纹竟活了过来,在半空结出丈六法相,尔等可知,杀业过重,魂入轮回要受刀山油锅之苦?他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,轻轻裹住每一个士兵的识海。
几个佛教军士兵突然跪伏在地,双手合十哭嚎:我等受了妖道蛊惑!
放屁!
炸雷般的喝声自东南方传来。
一道青影破云而下,来者人身蛇尾,头顶生着两支鹿角,正是截教外门大弟子虬首仙。
他手中的九节蛇鞭唰地展开,蛇头鞭梢吐着幽蓝蛇信,燃灯老匹夫,这是孔雀王与你们佛教的私怨,轮得到你用佛法惑人?
燃灯的法相眼皮微垂,虬道友,你截教与我佛教本无恩怨。
孔雀王私吞西牛贺洲三千里灵脉,伤我佛门信徒八百,此乃大因果。
圣人有命,我等需带他回西方讲经三百年,消弭业障。
圣人?虬首仙蛇尾重重拍在地上,震得附近十丈内的士兵踉跄后退,你们佛教圣人算哪门子圣人?
当年碧游宫听讲,老子骑青牛,元始坐九龙,通天执青萍,哪有你们西方二圣的位置?他蛇信子扫过晋贤手中的人骨念珠,瞳孔骤缩,倒是你晋贤,用活人骨炼念珠,截教弟子就算叛教,也不屑学这等阴毒手段!
晋贤的指尖微微发抖。
他修行千年,最恨旁人提他以杀证佛的出身。
人骨念珠突然泛起幽绿光芒,每颗骨珠都渗出黑血,虬首仙,你不过是截教看门的外门弟子,也配与我说话?
当年万仙阵前,你被广成子一翻天印砸断半根蛇骨的模样,我可记得清楚——
住口!
虬首仙的蛇尾猛地绷直如剑。
九节蛇鞭裹挟着混沌风刃劈向晋贤面门,鞭梢的蛇信子竟凝成实质,嘶嘶吐着腐蚀万物的毒液。
他眼中的竖瞳完全张开,额间的截教道纹泛着青光——这是动了杀心的征兆。
道友莫急!燃灯抬手一托,千佛袈裟化作金网拦住蛇鞭。
惧留孙的降魔杵已砸向虬首仙后心,截教如今式微,你何苦为个孔雀王送命?
三打一的战局瞬间展开。
虬首仙的蛇尾卷住降魔杵,蛇鞭与金网纠缠成一团,每一次碰撞都激得虚空涟漪阵阵。
晋贤趁机绕到左侧,人骨念珠突然炸裂成千万骨针,每根骨针都裹着往生咒的声波——这是他专为截教修士设计的杀招,能直接震碎道纹。
噗!
虬首仙的左肩炸开血花。
骨针穿透他的蛇鳞,在道纹上烙下焦黑痕迹。
他踉跄后退,蛇尾在地上犁出深沟,好个佛教,口口声声讲慈悲,动起手来比妖魔鬼怪还狠!
慈悲只渡有缘人。晋贤舔了舔嘴角,人骨念珠重新凝聚,你若肯弃道入佛,我便...
住口!虬首仙猛地喷出一口黑血。
他的蛇尾突然膨胀三倍,鳞片泛起暗金光泽——这是燃烧精元的禁术。
九节蛇鞭裹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再次劈下,老子宁死...也不跪你们这些假慈悲的!
够了。燃灯的法相突然握拳。
金网骤然收紧,将虬首仙捆了个结结实实。
他望着虬首仙胸前逐渐暗淡的截教道纹,叹道:本想留你个全尸,既然如此...他指尖凝聚出一道金色禁制,先制住你,再去会会那孔雀王。
晋贤的人骨念珠已经抵住虬首仙咽喉。
就在禁制要没入眉心的刹那——
唳!
一声清越的凤鸣撕裂阴云。
众人抬头,只见天际浮起一片五彩毫光。
那毫光越来越近,竟凝成一只体长百丈的孔雀,尾羽展开时,金、青、赤、白、黑五色光晕铺天盖地,连燃灯的千佛法相都被映得黯然失色。
孔...孔宣?燃灯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想起当年在紫霄宫听道时,通天教主曾说过:我有一徒,身具五色神光,乃混沌初开时第一只孔雀所化。此刻这孔雀眼中的竖瞳,与记忆中那道站在碧游宫外的身影,重叠在了一起。
虬首仙被金网捆着,却挣扎着抬头。
他望着那五彩毫光,嘴角溢出血沫,露出一丝笑:孔...孔宣大哥...
孔宣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。
当落在虬首仙染血的蛇尾上时,他尾羽的光晕突然剧烈震颤。
原本温和的凤鸣变得刺耳如刀,连阴云都被震得四分五裂。
晋贤握着人骨念珠的手开始发抖。
他突然想起佛教典籍里的一句话:五色神光,无物不刷。而此刻,那只孔雀的目光,正死死锁在他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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