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铁剑嗡鸣着没入石中剑掌心,少年垂眸看向倒在星舰残骸里的昊天。
后者道袍染血,帝剑斜插在身侧,原本端方的面容此刻因愤怒而扭曲——方才那抹清浅的笑,竟让他生出被戏耍的屈辱。
谢道友助我斩却最后执念。石中剑开口,声音清冽如寒泉,若不是你压着我的剑,我这把混着人间烟火的钝刀,还不知道要磨到何时。他屈指弹了弹玄铁剑,剑鸣里竟裹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。
昊天的手指深深掐进星舰残片里,紫金色的法则之力从指缝溢出,将金属灼出刺鼻的焦味。竖子!他暴喝一声,胸口道台突然浮现九爪紫龙虚影,龙目赤红如血,龙须上缠着破碎的星图残片,你可知辱骂圣人是何罪?
紫龙张牙舞爪绞杀而来,带起的气浪掀飞了十里外观战的冥河半片衣角。
石中剑却连剑都不拔,抬手在虚空一按——一座青灰色圣山虚影轰然砸下。
圣山表面布满古老的符文,每一道都在共鸣着混沌初开时的震颤,竟将紫龙的绞杀之力生生碾碎。
伪圣也配称圣?少年歪头,眼尾还沾着未干的血渍,笑意却比方才更盛,你那星图里藏着三十三重天的因果,道台底下压着羲和送的定情玉珮,连斩三尸都舍不得断干净——他突然踏前一步,衣袂猎猎作响,也配说自己证了圣位?
昊天的道台剧烈震颤,紫龙虚影瞬间崩碎成光点。
他这才惊觉方才的压制根本不是境界之差,而是石中剑故意引他露出破绽!
喉间腥甜翻涌,他竟真的咳出一口黑血——那是三尸未斩尽留下的业火。
住口!他双手结印,周身突然腾起万千幻象:有幼年在不周山摘星的清苦,有与帝俊共掌天庭的风光,有被鸿钧赐下天道玉碟时的狂喜...这些本应封存在识海最深处的记忆,此刻竟被石中剑的话生生掀翻,在虚空中翻涌成一片混乱的光海。
石中剑却在这混乱里眯起眼。
他掌心的玄铁剑突然崩解成万千石粒,每粒都刻着亘古符文,而后重新凝聚成一柄足有千丈高的石剑。
剑身上流转的不是灵气,而是混沌中最原始的厚重——那是他以祖巫血脉为引,将自身道基炼化成的本命杀招。
你这些执念,倒像极了我当年在工地搬砖时,工友们藏在工具箱里的家书。少年抬手,石剑嗡鸣着斩落,可惜...圣人不需要这些。
轰鸣声震得星空扭曲。
昊天的下半身在石剑下炸成血雾,仅剩的上半身被余波掀飞百里,道台裂开蛛网般的裂纹,连三尸中的善尸都从识海逃窜而出,化作一道白光没入虚空。
不可能...他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腰腹,声音里的威严碎成渣,我是天庭之主,是鸿钧道祖亲封的圣人
石中剑一步步走过去,玄铁剑重新凝成小剑,抵在昊天喉间。
他的瞳孔里映着对方崩溃的脸,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:真正的至尊,要能在对手最痛的时候,看清自己的心。此刻他的心很静,静得能听见昊天紊乱的道韵,静得能听见混沌深处传来的某种震颤。
要杀便杀!昊天突然狰狞地笑,但你杀了我,鸿钧道祖...
话音未落,一道温热的掌心突然按在石中剑后颈。
少年浑身一僵,转头便看见师父王天不知何时站在身侧。
后者穿着青衫,袖中还飘着方才品茗时的茶香,仿佛只是从茶席边信步走来,却在抬手间将石中剑带得倒退三步。
剑儿。王天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,有些因果,现在结太早了。
石中剑望着师父眼底翻涌的混沌气,突然想起方才突破时,那缕若有若无的窥视感——此刻,那感觉正从更深处的混沌里蔓延而来,像一张无形的网,正缓缓收拢。
虚空突然泛起墨色涟漪,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皱了的绸缎。
王天按在石中剑后颈的掌心骤然发烫,那温度透过少年脖颈的薄汗渗进骨缝里——是混沌气在灼烧,是天道意志在翻涌。
剑儿,抬头。王天的声音依旧轻,却带着淬过冰的冷意。
石中剑咬牙转头,便见方才还清明的星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。
九道漆黑雷球从混沌深处滚落,每颗雷球表面都缠着金红交织的锁链,锁链末端垂落的不是金属,而是一缕缕泛着幽光的天道法则。
雷球所过之处,星辰像被碾碎的琉璃,碎成星尘簌簌坠落,其中一颗擦着石中剑发梢掠过,他耳尖瞬间焦黑,疼得倒抽冷气。
这是...灭世雷?石中剑攥紧玄铁剑的手在发抖,不是因为疼,而是雷球里翻涌的气机让他想起师父讲过的开天秘辛——当年盘古斧劈混沌时,混沌意志曾降下七十二道灭世雷,每一道都能轰碎一尊大罗金仙的道基。
王天没回答。
他望着雷球中心逐渐显化的身影,眼底的混沌气翻涌得更剧烈了。
那是个穿玄色道袍的老者,面容清癯如枯竹,眉骨处却凝着一团化不开的紫气,正是鸿钧。
此刻老者垂眸俯视战场,仿佛在看一群蝼蚁争食,连指尖都懒得动,灭世雷便自发朝着石中剑与昊天的方向压来。
师父!石中剑突然转身,玄铁剑横在两人身前,我来挡!他道袍下的祖巫血脉开始沸腾,青灰色圣山虚影再度浮现,却在触及第一道雷球时发出刺耳鸣响——圣山表面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,像被强酸腐蚀的陶片。
王天轻叹一声,屈指弹在石中剑眉心。
少年的圣山虚影瞬间溃散,整个人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道推到身后。你挡不住。王天抬手,袖中飘出的茶香突然变得浑浊,那是他方才饮的混沌灵茶被混沌气污染了,这九道雷是鸿钧借混沌意志立威,若真让你硬抗,咱们这方士气就垮了。
石中剑捂着眉心后退两步,却见师父指尖掐了个玄奥法诀。
原本缠在雷球上的天道锁链突然一滞,其中三道雷球竟偏离了轨迹,轰在不远处的星舰残骸上——残骸里还躺着昏迷的冥河,被余波掀得撞进血海里,溅起的血珠在空中凝成血色冰晶。
好个借花献佛。鸿钧终于开口,声音像两块玄铁相击,震得石中剑耳膜生疼,王道友藏了三万年的混沌气,今日终于肯拿出来用了?
王天垂眸看自己青衫上沾的星尘,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:道祖既然来了,总不能让您白跑一趟。他话音未落,远处血河突然掀起百丈浪涛。
浪尖上站着个穿猩红甲胄的男人,黑发里缠着骨珠,每颗骨珠都刻着上古凶兽的纹路——正是兽皇神逆。
他脚下踩着的不是浪,而是一条活物般的血龙,龙鳞上还滴着未干的兽血,所过之处,虚空像被利刃划开,露出混沌深处的暗紫。
王兄好兴致,约我看天庭笑话,倒让道祖先到了。神逆的声音带着兽类特有的低哑,却在混沌中传得极远。
他抬手拍了拍血龙脖颈,血龙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,竟将一道灭世雷球撞得偏移了三寸——那雷球擦着王天衣角飞过,在他身后的虚空中炸出个深不见底的黑洞。
王天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。
他能感觉到,己方阵营里原本紧绷的巫族战士们,此刻呼吸都松快了些——神逆的杀戮军团来了,那些潜伏在血云里的洪荒凶兽、盘踞在星陨坑中的上古妖修,此刻正顺着血龙撕开的虚空裂缝蜂拥而至,光是那铺天盖地的妖气,便压得天庭大军阵脚不稳。
撤军。王天突然出声,声音不大,却像惊雷炸在每个巫族战士耳边。
为首的大巫立刻捏诀召回空中的祖巫战旗,原本列成战阵的巫族战士如退潮的海水,眨眼间便退到神逆血龙后方。
天庭那边,昊天残躯被己方修士抢回,三十三重天的宝光重新笼罩军阵,连方才还在血海里挣扎的冥河都被修罗族拖走,只留下满地星舰残骸和未干的血迹。
石中剑望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战场,突然想起方才师父说的因果结太早。
他转头看向王天,却见后者正望着鸿钧与神逆的方向,眼底混沌气翻涌如潮。
少年这才注意到,师父青衫的下摆不知何时被雷火烧出个焦洞,露出里面缠着的混沌丝——那是开天前便存在的混沌胎膜,能隔绝天道窥视。
师父,神逆来了...石中剑欲言又止。
他来了,鸿钧便不敢直接动手。王天摸出方才被雷火烧焦的茶盏,用混沌气逼出盏中残茶,但神逆的杀戮军团虽强,终究是野路子。
真正的杀招...他望着远处血龙背上的神逆,后者正朝他举起酒坛,酒液泼在血龙鳞甲上,溅起的血珠都带着腥甜的酒香,还在后面。
鸿钧的目光终于从神逆身上移开,落在王天脸上:王道友准备了三万年,便是为了今日?
王天将茶盏倒扣在掌心,茶渍在掌纹里晕开,像幅模糊的星图:道祖准备了十万年,不也是为了今日?
话音未落,血龙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吟。
神逆甩了甩酒坛,坛底最后一滴酒落在虚空中,竟凝成颗血色妖丹。
妖丹裂开的瞬间,石中剑看见无数熟悉的身影从血雾里钻出来——那是被天庭镇压的妖皇帝俊残部,是被鸿钧道统驱逐的散修,甚至还有几个他在人间见过的江湖侠客。
他们眼里燃着同样的火,望着王天的方向,像望着最后一座灯塔。
王兄,神逆踩着血龙踏空而来,甲胄上的骨珠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你要的人,我都带来了。
王天望着那片逐渐汇聚的人影,混沌气在眼底翻涌成更汹涌的潮。
他知道,真正的决战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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