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场的风里飘着血锈味，王天膝盖抵在焦土上，耳中嗡嗡作响。
他能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——方才那名试图传讯的修士被拍碎的瞬间，飞溅的血珠甚至落在了他的后颈，凉得人发颤。
主上，此子持有杀戮之剑。卡尔的声音像被浸在蜜里，当年您说过，谁能带回此剑...
聒噪。黄金神国里的女声陡然冷下来，黄金虚影的指尖漫出一缕金光，卡尔的话戛然而止，脖颈处多了道血线。
王天瞳孔微缩——那可是准圣巅峰的神主，在这虚影面前连话都说不全。
逃！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，战场边缘的修士突然炸了锅。
有持剑修士咬破指尖画传送阵，有女修抛出玉梭撞向虚空壁垒，更有散修抱着储物袋往土堆里钻。
王天望着那些慌不择路的身影，喉间泛起苦涩——他早该想到，神国降临从不是来主持公道的，是来......
放肆。玄铁虚影的巨斧重重一劈。
地动山摇。
原本平整的战场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，黑红色的雾气从地底翻涌而出，带着腐肉般的腥气。
王天被气浪掀得撞向一块断碑，肋骨发出脆响。
他抬头时，正看见两尊虚影同时抬手——黄金虚影掌心托着一轮小太阳，圣光如万千利箭；玄铁虚影指尖缠着黑沙藤，每根藤须都滴着墨绿色毒液。
求两位主上开恩！人群中突然冲出个穿青衫的修士，腰间玉佩刻着太玄门三字，我乃太玄门真传，家师与圣光洲......
话音未落，圣光利箭穿透他的胸口。
青衫修士低头望着胸前的血洞，脸上还挂着不敢置信的笑，身体却已被圣光烧成灰烬。
神霄宫弟子！又有个持雷锤的修士踉跄着跪伏，我师伯与山河主上有旧......
黑沙藤卷住他的脚踝，瞬间腐蚀成白骨。
雷锤当啷落地，在焦土上砸出个小坑。
王天攥紧杀戮之剑，剑身的杀意几乎要灼穿掌心。
他看见那些平日眼高于顶的大派弟子此刻像被拔了毛的鸡，哭嚎着报出门派；散修们则缩成一团，用术法在身周布下层层防御。
可无论是太玄门、神霄宫还是什么隐世家族，在那两尊虚影面前都不过是蝼蚁——黄金圣光所过之处，修士连元婴都留不下；黑沙藤扫过的地方，只剩一滩冒着泡的腐水。
这不是清场。王天突然意识到，他的识海因神国威压刺痛欲裂，他们在......驱赶。
当最后一个报出大罗宗的修士被黑沙藤绞碎时，战场中央的裂缝已扩成一道深渊。
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嚎，像是万千怨魂在同时尖叫。
王天望着被扫向深渊的修士们——有的被圣光推着踉跄，有的被黑沙藤卷着挣扎，更多的是被气浪掀飞，像下饺子似的坠入黑暗。
噗！王天胸口突然炸开血花。
他这才发现，不知何时，一道圣光已穿透他的左肩。
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剑，可更让他胆寒的是——那圣光的目标，分明是他的后心，是杀戮之剑替他挡了致命一击。
好剑。黄金虚影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剑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，难怪能引动开天残韵。
开天残韵？
王天瞳孔骤缩。
他突然想起，这柄剑是他在混沌深处偶然所得，剑身纹路与盘古斧痕有七分相似。
难道......
下去吧。玄铁虚影的巨斧再次劈下。
王天被气浪掀得倒飞，撞碎三道修士布下的防御结界，直坠深渊。
风声在耳边呼啸，他看见下方的黑暗中浮起一片血色光芒——那是一道巨大的封印，呈八卦状，每道纹路都渗着血，像活物般蠕动。
封印中央刻着三个古字，他刚看清，识海便传来剧烈刺痛：镇魔渊。
原来这战场......王天的混沌真身不受控制地显现，背后浮现出十二道混沌光圈，试图稳住下坠之势。
可那封印的吸力太强了，他的混沌灵气刚涌出便被撕成碎片，十二道光圈像烛火遇风般明灭不定，是为了镇压......
下方的惨嚎突然清晰起来。
他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封印上挣扎，有的缺胳膊少腿，有的头颅扭曲，每道影子都在尖叫：放我出去！开天！
开天就能破封！
开天？王天的混沌法身在吸力下发出脆响，他终于明白那些神国巨擘为何要将修士扫入深渊——每有修士坠入，封印上的血纹便亮一分，那些影子便淡一分。
这是在......用修士的生机喂养封印，或者说，喂养封印里的存在？
咔嚓！他的右腿骨裂开一道缝。
王天咬碎舌尖，血腥味在口中炸开，勉强保持清醒。
他摸出青莲古剑，剑身刚出鞘便发出清鸣，试图斩开吸力。
可那吸力像是活物，竟顺着剑刃缠上他的手臂，冻得他经脉几乎凝固。
本尊......王天望着越来越近的血色封印，喉间溢出鲜血。
他能感觉到，封印下有什么东西在苏醒，那种庞大的、古老的、充满毁灭欲的意志，正透过封印刺向他的识海。
要不要召唤本尊？
他的混沌分身本就与本尊共享记忆，可一旦召唤，说不定会引动更恐怖的存在......
轰！
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眉心召唤印记时，封印突然剧烈震颤。
血色纹路中渗出黑血，那些挣扎的影子突然癫狂，指甲般的尖刺穿透封印，向他抓来。
王天的青莲古剑当啷坠向黑暗，他望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血色纹路，终于明白今日这一劫，远不是神国巨擘的清场那么简单——
这深渊下的封印，怕是和盘古开天有关。
王天的指尖几乎要贴上眉心的召唤印记时，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。
他分明还保持着下坠的姿势，可意识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，往识海最深处挤压——有什么东西，正顺着他的脊椎攀爬而上。
谁？！他在识海里嘶吼，混沌灵气疯狂翻涌试图抵抗，可那股意志却像混沌初开时便存在的磐石，轻易碾碎他的灵识屏障。
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垂落，原本颤抖的青莲古剑叮地坠向深渊，而左手竟缓缓抬至胸前，五指蜷缩成拳，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。
不！王天瞪圆双眼，混沌法身背后的十二道光圈剧烈震颤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，这具身体正被另一种更古老、更磅礴的力量接管——那力量里带着开天辟地时的雷霆气，又混着几分他曾在混沌深处见过的寂灭味。
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，可拳头仍在不受控地凝聚力量，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纹路，像是某种失传的混沌法诀。
当拳头砸向血色封印的刹那，王天的识海炸开刺目白光。
他看见自己的拳头穿透了蠕动的血纹，像是砸在活物的心脏上，封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
血色纹路以拳印为中心龟裂，黑红色液体从裂缝中喷溅而出，那些挣扎的影子被冲击力撕成碎片，发出的最后一声尖叫竟与他记忆里盘古斧劈混沌时的轰鸣重叠。
噗！王天的嘴角溢出黑血。
这具身体承受不住那股力量的反震，肋骨寸寸断裂，可他却在剧痛中看清了封印深处——那里悬浮着半块青铜巨碑，碑身刻满他从未见过的混沌古字，而在巨碑阴影里，一道若隐若现的魔影正转过半边脸，猩红瞳孔与他的视线相撞。
是...是他？王天的意识突然清明了一瞬。
那魔影的轮廓，与他在混沌深处那座无名古殿中见过的壁画上的存在，竟有七分相似。
可不等他细想，接管他身体的意志突然如潮水退去，他的混沌法身砰地散作光点，凡人躯体重新主导感官。
下坠感骤然消失。
王天重重摔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，喉咙里的腥甜几乎要呛住呼吸。
他撑着地面抬头，方才的深渊已彻底闭合，战场上空的黄金与玄铁虚影也不见了踪影，只剩几片残云被染成诡异的紫黑色。
风里的血锈味淡了许多，取而代之的是腐木与硫磺混合的气息，远处传来低沉的兽吼，像是某种野兽在撕咬猎物。
这是...他扶着腰站起，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残破的世界。
天际悬着两轮暗月，月光被暗红雾气笼罩，投下的影子都泛着青灰。
脚下的土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，每道缝隙里都渗出墨绿色黏液，沾到鞋面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。
不远处有座坍塌的石殿，断柱上刻着的图腾似龙非龙，双眼位置是空的，像是被某种力量剜去了灵魂。
那股意志...王天摸向胸口，那里还残留着金色纹路的淡影，是混沌里的存在？
还是...开天前的遗种？他想起封印下的青铜巨碑和魔影，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杀戮之剑——剑身突然发烫，剑鸣声里竟带着几分兴奋，像是见到了旧识。
吼——！
一声更近的兽吼从石殿后方传来，比方才的更粗重，还混着骨骼摩擦的声响。
王天的瞳孔微缩，混沌灵气在指尖凝聚成剑指。
他看见石殿废墟后闪过一道黑影，速度快得像道风，可仔细看时，那影子的四肢似乎不太协调，关节处凸起的骨茬刺破了皮肤，滴落的血珠掉在地上，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。
没有灵识波动。王天皱眉。
寻常野兽哪怕再凶，也会有微弱的生机流转，可这东西给他的感觉...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，却又比行尸更有攻击性。
他刚要迈腿靠近，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——低头一看，是从地缝里钻出的墨绿色藤蔓，表面布满倒刺，正往他小腿上攀爬。
滚开！他挥剑斩断藤蔓，断口处涌出的黏液溅在剑刃上，竟冒起阵阵青烟。
杀戮之剑的杀意突然疯狂翻涌，剑身震颤着指向石殿方向，像是在催促他前进。
王天盯着石殿后的黑影消失处，喉结动了动。
他能感觉到，这个残破世界里藏着比神国巨擘、比深渊封印更古老的秘密——而那个魔影、那道意志，还有这些邪异的生物，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。
开天残韵...他低声呢喃，握紧剑柄往石殿走去。
暗月被雾气遮住了半张脸，他的影子在青灰地面上被拉得老长，与石殿断柱上那些空洞的图腾重叠在一起。
而在他看不见的废墟深处，几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正从黑暗中睁开，喉咙里发出介于嘶吼与吞咽之间的怪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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