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烟裹着两人往深处钻时,王天右肩的灼伤还在滋滋冒血。
那是三日前被一尊圣尊执念的雷火鞭抽中的,当时他硬扛着没躲——柳飞的腐骨刀正被另一尊执念的骨矛缠住,黑雾散了又聚,像风中残烛。
这破地方......柳飞突然踉跄一步,腐骨刀把在掌心烙出红印,黑雾小蛇蔫头耷脑地缠在刀脊上,二十天,遇了七拨执念,五柄凶兵。
再这么耗下去,咱俩的命得搭在这儿。他话音未落,喉间溢出腥甜,伸手一擦,掌心里是半凝的黑血——腐毒反噬了。
王天没接话。
他盯着脚下的地面:原本焦黑的岩石不知何时爬满暗纹,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过,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光粒从石缝里钻出来,黏在他的道袍上。
那是混沌灵气被污染后的残滓,他在古籍里见过记载,聚则成煞,散则噬魂。
到了。柳飞突然停住。
腐骨刀把的黑雾小蛇猛地昂起头,蛇信子指向左侧山坳。
那里飘着团幽蓝的光,像有人把月亮掰碎了撒在雾里。
王天摸出腰间的罗盘,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咔地钉死在山坳方向——避天神珠的气脉,终于找到了。
山坳里的雾气比外头更浓。
两人刚踏进三步,左侧的岩壁突然裂开,一具白骨从石缝里挤出来,肋巴骨上还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。
那白骨的眼眶里跳动着赤红火苗,正是圣尊执念的特征。
几乎同时,右侧的枯树唰地抽出枝条,每根枝条尖都顶着柄带血的短刃,刀身上的纹路与王天在颅骨祭坛见过的凶兵如出一辙。
左边我!柳飞咬碎舌尖,黑血喷在腐骨刀把上。
黑雾小蛇瞬间膨胀成丈许长的巨蟒,张开黑洞洞的蛇口咬向白骨。
王天的青莲古剑嗡鸣出鞘,虎形器灵在剑脊上显出身形,周身腾起青焰——这是他最后能用的保命手段了,血岩秘术的反噬还卡在心脏里,每动一次都像有把刀在绞。
白骨的锁链当啷砸下,黑雾巨蟒被抽得散成碎片。
柳飞踉跄后退,嘴角的黑血滴在地上,滋滋腐蚀出小坑。
他盯着重新凝聚的黑雾小蛇,喉咙发紧:这执念......比之前的更凶。
王天的古剑与凶兵短刃相撞,火星溅到他脸上,烫得他眯起眼。
他能感觉到,这些攻击里带着股刻意的引导——每尊执念、每柄凶兵的攻击方向,都在把他们往山坳最深处逼。
就像......有人在赶羊。
退!他大喝一声,古剑震开所有短刃,反手拽住柳飞的手腕往深处跑。
柳飞的腐骨刀把突然发烫,黑雾小蛇疯狂扭动,蛇头直指前方的水潭。
那水潭藏在山坳最里侧,潭水幽蓝如墨,水面上飘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,正随着水波一浮一沉——避天神珠,找到了。
但下一刻,两人的呼吸都卡住了。
潭底传来沉闷的震动,像有座山在往下沉。
水面突然裂开,一条泛着冷光的尾巴破潭而出,鳞片上刻满古老符文,每片鳞都有磨盘大小。
紧接着是钢铁铸就的脊背,龙首抬升时带起的气浪直接掀飞了半边山壁,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扫过来,王天只觉魂魄都在颤——那是极道帝器特有的灵识,比准圣更凝实,比大道更冰冷。
钢......钢铁蛟龙!柳飞的声音在抖,腐骨刀把当啷掉在地上。
他想起门中典籍记载:极道帝器乃混沌初开时,用星辰核心与盘古脊骨淬炼而成,每一尊都有毁天灭地之能。
眼前这尊,光是龙首就有千丈高,龙身隐在潭底,也不知延伸了多远。
王天的手心全是汗。
他望着钢铁蛟龙额间的菱形印记——那是混沌至宝的残纹,和之前在颅骨祭坛看到的破界枢如出一辙。
原来,这白骨战场根本不是什么天然遗迹,而是有人用混沌至宝碎片布下的局,引着寻宝人来给极道帝器喂灵气。
走。他扯了扯柳飞的袖子,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哑。
钢铁蛟龙的龙息喷在脸上,像有万把冰锥在扎。
他能感觉到,这尊帝器的灵识已经锁定了他们,只是暂时没动——或许在等他们自己凑过去当开胃菜。
柳飞弯腰捡起腐骨刀把,黑雾小蛇缩成指甲盖大小,蔫蔫地缠在他指节上。
他望着水潭里的避天神珠,喉结动了动:就这么...
不甘心?王天摸了摸胸口,那里的灼烧感不知何时变成了钝痛——血岩秘术的反噬,竟被这股龙威压得缓了缓。
他望着钢铁蛟龙缓缓下沉的龙首,突然笑了,放心。
它越厉害,珠子就越重要。他转身往山坳外走,青莲古剑在掌心发烫,虎形器灵的眼睛亮得惊人,等它打盹儿的时候......
柳飞跟在后面,望着王天被龙光照得发亮的背影。
山风卷着紫烟掠过两人身侧,远处传来钢铁蛟龙的低鸣,像极了某种古老的警告。
但他知道,有些东西,就算明知道是陷阱,也得咬着牙往下跳——比如离开这困了他们不知多久的世界牢笼,比如......活着回去。
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紫烟里时,水潭中的避天神珠突然泛起微光。
潭底传来更剧烈的震动,钢铁蛟龙的龙尾拍在潭底,溅起的水花里,隐约能看见半截刻着混沌文的锁链,正从潭底深处缓缓浮起。
紫烟裹着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山坳边缘,王天便拽着柳飞闪进左侧岩壁的裂隙。
那裂隙窄得仅容一人侧身,岩壁上的暗纹还在渗出细碎光粒,黏在道袍上像撒了把星尘。
柳飞的腐骨刀把撞在石壁上,发出闷闷的咚响,黑雾小蛇从刀脊上抬起头,蛇信子颤了颤,又蔫蔫地缩回去——方才与白骨执念的缠斗,到底还是伤了它的灵性。
歇。王天松开手,背贴上冰凉的岩壁。
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那尊钢铁蛟龙的灵识在他识海里留下的余震。
方才龙首扫过来时,他分明看见蛟龙额间的菱形残纹闪过一丝暗红,像被什么东西扯动了锁链。
这让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:极道帝器虽强,却需混沌灵气温养,若长期无食,灵识便会陷入沉眠。
柳飞靠着他坐下,腐骨刀横在膝头。
他盯着刀身上的黑雾小蛇,喉间又泛起腥甜,却强忍着没咳出来——王天的血岩秘术反噬还没消,他不能再添乱。你说它会打盹儿......他声音发哑,可方才那龙息裹着煞气,比咱们遇到的所有执念都凶。
要是它根本不睡呢?
王天摸出腰间的罗盘。
指针还在微微颤动,指向山坳方向。
避天神珠的气脉没断,说明珠子还在潭里。它在等。他指了指罗盘上的暗纹,这白骨战场的煞气不是天然生成的,是有人用混沌至宝碎片引着执念凶兵来聚煞。
极道帝器要吞噬的,是这些年积下的煞海。
咱们不过是送上门的零嘴儿。他顿了顿,目光穿过裂隙望向来时的山坳,等煞海吞得差不多了,它自然要睡。
柳飞没说话。
他望着王天发亮的眼睛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颅骨祭坛,这男人也是这样盯着破界枢的残纹,说再凶的局,都有破绽。
那时他们被七尊准圣执念围杀,最后硬是从祭坛裂缝里爬了出来。
或许......这次也能行?
裂隙外的紫烟散了又聚。
两人在岩缝里蹲了三天,白天缩在阴影里,夜里摸出去采混沌灵草疗伤。
第四天清晨,柳飞的腐骨刀突然发烫,黑雾小蛇唰地窜上他指尖,蛇头直指山坳方向。
王天探出头,正看见钢铁蛟龙的龙尾拍在潭底,溅起的水花里,半截刻着混沌文的锁链浮了浮,又沉了下去。
它在吞煞。王天低声道。
他看见龙鳞上的符文随着水花明灭,每明一次,潭边的白骨执念就少一尊——那些被他们打退的执念,竟全被蛟龙吞了。
柳飞的手在发抖:那要等多久?
三个月,三年,三十年。王天摸出青莲古剑,虎形器灵从剑脊上探出头,冲山坳方向低吼,避天神珠能避混沌劫数,咱们要离开这方世界牢笼,必须拿到它。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我能感觉到,这方世界的天道在排斥咱们。
再拖下去,就算蛟龙不杀咱们,天道也会把咱们碾碎。
柳飞突然攥紧腐骨刀。
黑雾小蛇顺着他的手腕爬上脖颈,蛇信子舔过他耳尖,凉丝丝的。我信你。他说,但要是等十年还没动静......
那就等一百年。王天的目光落在古剑的虎形器灵上,我在混沌里活了三千年,最不缺的就是时间。
时间在裂隙里爬得很慢。
第一个月,柳飞还会数着天数在岩壁上刻痕;第三个月,刻痕被紫烟里的煞气腐蚀成了模糊的斑点;第六个月,两人连说话都少了,只靠眼神和法器震颤交流。
有天夜里,柳飞突然拽了拽王天的袖子,指向山坳——钢铁蛟龙的龙首低了三分,龙眼里的冷光暗了些,像盏快燃尽的灯。
要睡了?柳飞的声音带着颤。
王天没回答,他盯着蛟龙额间的菱形残纹,那里的暗红更浓了,像滴要坠下来的血。
他摸了摸胸口,血岩秘术的反噬不知何时散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力量,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——那是避天神珠的气脉在牵引他,比罗盘更清晰,更急切。
再等等。他说。
白骨战场外的天剑宗驻地,红莲长老的传讯玉符第百次碎成齑粉。
她望着掌心的残片,指尖微微发抖。
绿妙长老站在她身后,望着远处翻涌的混沌雾气,轻声道:王师侄和柳师侄进去三个月了,连半道传讯都没有......
他们没死。青木长老的声音从丹炉后传来。
他正往炉里添混沌灵煤,火星子溅在道袍上,烫出个焦洞,我前日替柳飞的腐骨刀算了一卦,刀灵虽弱,却没散。
能护着刀灵不死,说明人还在。
红莲长老转身,眼眶泛红:可白骨战场的煞气连准圣都能啃成白骨!
他们不过是神主境......
所以才更要等。青木长老盖上炉盖,丹炉里传来咕嘟一声,那王天不是普通神主。
我查过他的来历,三百年前还是个凡人,如今能在混沌里走到神主巅峰,必有大气运。
若他真能从白骨战场出来......他没说完,目光投向混沌雾气深处,天剑宗或许能多一尊圣尊。
绿妙长老摸出腰间的青竹哨,放在唇边又放下。
那是宗门的救援信号,可白骨战场深处连圣尊都不敢轻易踏足,贸然发信号不过是多送几条命。
她望着红莲长老发白的鬓角,终究没说话。
时间在担忧里滚得更快。
当绿妙长老第三次换走案头的枯菊时,百年已过。
白骨战场的裂隙里,王天盘坐在一块混沌灵石上。
他的道袍早被煞气腐蚀成了碎布,露出精壮的胸膛,皮肤下有淡青色的纹路游走——那是圣尊领域的雏形。
虎形器灵趴在他膝头,正用舌头舔他掌心的血珠,每舔一下,古剑上的纹路就亮一分。
柳飞靠在岩壁上,腐骨刀插在脚边。
黑雾小蛇如今已有手臂粗,缠绕在他颈间,蛇信子不时扫过他耳垂,像在替他驱赶困意。
他望着王天身上的青纹,突然笑了:你这领域......有点像圣尊的混沌领域?
还差得远。王天睁开眼,眸子里有星光流转,我能感知到混沌灵气的脉络了,像看清楚一张网。
以前只能顺着网走,现在......他屈指一弹,裂隙外的紫烟突然凝成一朵青莲,能扯动网丝了。
柳飞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想起百年前王天说等它打盹儿,如今蛟龙的龙首已低得几乎贴在潭面,龙眼里的冷光只剩豆粒大,龙鳞上的符文也暗了,像生锈的铁片。
更关键的是,潭底的锁链浮上来半截,锁链尽头拴着块巴掌大的碎片——正是混沌至宝的残片,和蛟龙额间的残纹一模一样。
它要睡了。柳飞说。
王天没说话。
他站起身,走到裂隙边缘。
山风卷着紫烟扑在脸上,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避天神珠的气脉在召唤,比百年前更急切,像个溺水的人在抓救命稻草。
与此同时,他的识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——暗红山岳方向,有座山峰在发光,峰顶上的灵气波动,和他刚领悟的领域脉络惊人地相似。
等它彻底睡了。他说,咱们就去取珠。
柳飞望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男人身上多了些东西。
不是修为,不是法器,而是一种......能撬动天道的底气。
他摸了摸颈间的黑雾小蛇,蛇身突然绷直,蛇头直指山坳——钢铁蛟龙的龙眼,终于灭了。
裂隙外的紫烟被山风吹散,露出潭边的避天神珠。
它浮在水面上,幽蓝的光里,隐约能看见珠子内部流转的混沌星图。
王天握紧青莲古剑,虎形器灵仰天长啸,声浪震得裂隙里的碎石簌簌往下掉。
暗红山岳方向,那座发光的山峰突然震颤起来,峰顶的灵气漩涡里,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大字:圣尊领域,待主而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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