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天盘坐在暗红山岳的裂隙中,两指轻轻点向虚空。
黑白两色的涟漪从指腹荡开,像两块浸了墨的绢帛在混沌灵气里舒展。
被血煞之气腐蚀的碎石簌簌震动,竟顺着那涟漪的纹路浮起,裹着黑气的沙粒被白气一卷,噗地化为齑粉;沾了血锈的草茎被黑气一绕,又重新抽出嫩绿的新芽。
他盯着这一幕,喉结动了动——圣尊领域的雏形,终于能自主操控两种本源之力了。
虎形器灵蹲在他肩头,尾巴尖儿随着灵气波动轻扫他耳后,发出细碎的呼噜声。
柳飞靠在岩壁上的姿势没变,可颈间的黑雾小蛇突然昂起头,蛇信子猛地刺向水潭方向。
吼——
那声嘶吼像淬了毒的钢针,直接扎进识海。
王天的瞳孔骤然收缩,指尖的黑白涟漪啪地崩散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,水潭方向的灵气脉络突然扭曲成乱麻,其中还夹杂着钢铁摩擦的尖啸——是那沉睡的钢铁蛟龙!
走。他抓起青莲古剑,道袍残片被山风卷起,露出的胸膛上,淡青色的圣尊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。
柳飞弯腰拔起腐骨刀,刀身嗡鸣,黑雾小蛇嘶地缠紧他手腕,蛇头依然死死盯着水潭。
两人刚跃出裂隙,便见潭面翻涌如沸,钢铁蛟龙的龙首破开水面,原本暗哑的龙鳞竟泛起暗红,像是被血浸透了。
更骇人的是龙首上方的乌云。
那云团本是混沌中常见的劫云,此刻却凝成漩涡状,中心泛着幽蓝的光,像只倒扣的眼睛。
它醒了?柳飞的声音发紧,腐骨刀在掌心沁出薄汗。
王天没答话。
他感知到蛟龙体内的气息不对劲——那不是沉睡后的苏醒,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拽醒的暴怒。
果然,蛟龙甩动龙尾拍向乌云,龙尾扫过的地方,空间裂开蛛网似的细缝,露出混沌深处的漆黑。
乌云漩涡剧烈旋转,竟从中心射出一道灰光,正撞在蛟龙左眼上。
嗷!
龙吟震得暗红山岳都晃了三晃。
王天拽着柳飞往旁扑去,一块磨盘大的山石擦着他后背砸进裂隙,碎石溅得两人满脸血珠。
柳飞的黑雾小蛇突然暴长三尺,缠住两人腰间,带着他们往高空急掠。
下方,蛟龙的龙爪已经撕开乌云一角,露出里面模模糊糊的影子——像是只手,又像是某种武器的残片。
空间要崩了!王天吼道。
他能看见两人脚下的虚空正在成片坍塌,每道裂缝里都涌出吞噬灵气的混沌风暴。
柳飞的腐骨刀突然爆发出黑雾,裹住两人周身,小蛇则死死咬住他耳垂,蛇身绷成弓弦。
他们像两颗被弹弓射飞的石子,在不断崩溃的空间里横冲直撞。
这一战持续了三日。
第三日正午,王天和柳飞跌落在一片焦土上。
柳飞的道袍已被混沌风暴撕成布条,露出的手臂上全是血痕;王天的圣尊纹路泛着刺目的青,那是强行用领域抵御风暴的代价。
虎形器灵缩成毛团,蔫蔫地趴在他肩头,连舌头都懒得舔他掌心的血珠了。
那乌云里的东西......柳飞咳出一口黑血,比蛟龙厉害。
王天望着远处。
那里的天空还在扭曲,蛟龙的龙鳞碎片像暴雨般落下,每片都带着灼人的热度;乌云漩涡却越缩越小,中心的幽蓝光点反而更亮了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避天神珠气脉——原本急切的召唤不知何时弱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。
走。他扯下一片衣角,替柳飞包扎手臂,离这里越远越好。
柳飞没动。
他盯着乌云漩涡,喉结动了动:你觉不觉得......那团云里的东西,在看咱们?
王天的指尖突然刺痛。
他低头,看见圣尊纹路正沿着手臂往心口蔓延,像是在警示什么。
远处的乌云漩涡突然发出嗡鸣,那声音像极了百年前他第一次听见避天神珠召唤时的震颤。
但这一次,震颤里多了丝......饥饿。
走!他拽着柳飞狂奔,黑雾小蛇再次缠上两人,带着他们往混沌深处急掠。
背后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,竟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,每一个音节都在撕扯他的识海。
直到他们逃出数亿里,那声音才终于消散。
柳飞瘫坐在地,望着身后翻涌的混沌气,声音发颤:这架......要打多久?
王天没说话。
他望着自己掌心的圣尊纹路,突然想起暗红山岳那座发光的山峰,想起峰顶圣尊领域,待主而归的字迹。
而此刻,他识海里那道来自山峰的灵气脉络,正随着远处的战斗波动——像是在呼应,又像是在警惕。
三天后,当他们小心翼翼返回暗红山岳时,水潭边只剩一片焦土。
钢铁蛟龙的龙尸半埋在碎石里,龙首被齐根斩断,断口处还冒着黑烟;那团乌云却不见了,只在潭底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,裂缝里渗出的黑气,比百年前的血煞之气更阴寒。
柳飞蹲下身,用腐骨刀挑起一块龙鳞。
龙鳞上的符文已经彻底熄灭,只在中心留着个淡灰色的掌印——五根指痕,根根清晰。
王天的呼吸顿住了。
他感知到避天神珠的气脉又开始召唤,比之前更急切,却多了丝慌乱,像是在躲避什么。
而暗红山岳方向,那座发光的山峰再次震颤,峰顶的灵气漩涡里,字迹变得更清晰了:
圣尊领域,待主而归——亦待主而御。
远处的混沌深处,传来若有若无的嗡鸣,像是某种存在,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眼。
三个月后,暗红山岳的焦土上仍漂浮着细碎的龙鳞残片,每一片都裹着暗红血锈,落在王天肩头时发出细微的叮响。
他跪坐在碎石堆里,指尖抵着眉心——这三个月来,他每日寅时三刻都会感知那片水潭的方位,此刻识海里那点避天神珠的气脉突然剧烈震颤,像被惊飞的萤火虫。
来了。柳飞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。
他半蹲着,腐骨刀斜插在身侧,刀身上的黑雾小蛇正竖起蛇信,指向西北方的混沌乱流。
王天抬头,便见那片曾与钢铁蛟龙激战的乌云再次翻涌,只不过这次云团中心裂开道缝隙,露出半截手臂——黑如墨玉,布满古老的符文,五根手指缓缓蜷起,每道指节都崩裂出刺目的雷光。
大帝......手臂。柳飞的喉结动了动,腐骨刀在掌心压出深痕。
他腰间挂着的青铜小鼎突然发出蜂鸣,那是他族中传承的鉴神鼎,专门辨识上古大能气息。
鼎身浮现出模糊的影像:混沌初开时,一位身披星辰的大帝挥臂劈开三千世界,手臂上的符文与眼前这截黑臂如出一辙。
王天的圣尊纹路从心口窜到脖颈,泛着灼人的热——这是他的领域在警示危险。
他盯着那截黑臂,突然想起百年前在发光山峰看到的圣尊领域,待主而御,喉间泛起腥甜:为何大帝的手臂会出现在这里?
可能是陨落时的残躯。柳飞扯下一片衣角擦刀,指腹却在发抖,大帝虽强,开天前也有陨落之劫。
这手臂......在找什么。他突然抬头看向水潭方向,瞳孔骤缩,潭!
潭还在!
王天猛地转头。
三个月前被战斗余波震碎的水潭,此刻竟完好无损地卧在焦土中央,潭水泛着幽蓝,像块被擦净的玉。
避天神珠的气脉瞬间变得滚烫,烫得他心口发疼——那珠子就在潭底,正疯狂地向他发出求救般的震颤。
蛟龙走了。柳飞突然低喝。
王天这才注意到,原本盘踞在水潭上方的钢铁蛟龙虚影不知何时消散了,只剩那截黑臂还在乌云里缓缓舒展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火焰——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。
跟紧我。王天攥紧青莲古剑,道袍下的圣尊纹路连成一片,在皮肤下流动如活物。
柳飞的黑雾小蛇嘶地缠上他手腕,蛇身绷成铁线。
两人脚尖点地,像两道流光射向水潭,每掠过一片焦土,都能踩碎几片残留的龙鳞,发出清脆的裂响。
越接近水潭,王天的呼吸越急促。
潭水表面浮着层淡金色的光晕,那是避天神珠的护罩,可此刻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着。
他的圣尊纹路突然在左手背炸开,疼得他差点栽倒——前方十丈处的虚空里,漂浮着十几道黑色剑气,每道剑气都带着大帝手臂的符文气息。
小心!柳飞的腐骨刀突然爆出黑雾,裹住两人周身。
黑雾小蛇张开蛇口,喷出一团黑焰,将最近的剑气烧成飞灰。
王天咬着牙挥剑,黑白两色的圣尊领域如涟漪扩散,将剩余的剑气绞成碎片。
两人的道袍都被冷汗浸透,柳飞的额头抵着王天后背,声音发哑:那手臂......在防着有人取珠子。
水潭近在咫尺。
王天能看见潭底的避天神珠了——乳白色的珠子悬浮在青石板上,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光,正对着他的方向不断震颤,像是在招手。
柳飞的手指突然掐进他肩膀:蛟龙!
王天抬头,便见钢铁蛟龙的虚影从混沌深处冲来,龙首上的伤口还在淌着暗金色龙血;而那截黑臂也动了,五指成爪,朝着水潭方向抓来。
两人的心跳同时漏了一拍——他们只剩半柱香的时间。
我来!柳飞猛地挣开王天的手,腐骨刀当啷落地。
他咬破指尖,挤出一滴翠绿色的血液——那是他上古神裔的本命血。
血液刚离指尖,便化作一道绿光射向潭底的避天神珠。
王天的圣尊领域疯狂运转,将两人周围的空间锁死,防止黑臂的余波波及。
潭水突然沸腾。
避天神珠的光晕剧烈波动,那滴绿血撞在光晕上,竟像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。
柳飞的脸色瞬间惨白,他又咬破手腕,鲜血如注,十几滴绿血接二连三地射向珠子。
王天攥紧他的手腕:够了!
再放血你会...
嗡——
一声清越的钟鸣响彻混沌。
潭底的避天神珠突然发出刺目白光,那滴最先射出的绿血从光晕中浮起,像颗翡翠嵌在珠子表面。
柳飞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他分明看见,珠子上原本模糊的纹路,此刻正沿着绿血的轨迹缓缓亮起。
钢铁蛟龙的龙啸近在耳畔,黑臂的爪风已刮得两人脸皮生疼。
王天拽着柳飞扑向水潭,青莲古剑横在身前,圣尊领域如同一面巨盾,将所有袭来的攻击挡在三尺之外。
柳飞颤抖着探手,指尖终于触到了避天神珠的光晕——
光晕突然软化,像层温软的丝绸,托着他的手轻轻按在珠子上。
远处,钢铁蛟龙与黑臂的碰撞掀起惊天巨浪;近处,避天神珠的光流转得越来越快,柳飞的绿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珠身。
王天望着这一幕,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松——至少,他们暂时抓住了机会。
而那截黑臂的指尖,离水潭只剩百丈之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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