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,像一道闪电,划破了他心中的黑暗。
必须主动寻求出路!必须离开这个吃人的贾府!
可是,谈何容易?
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,身无长物,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。如何离开?离开了又能去哪里?
他没有任何人脉,没有任何门路。就算侥幸逃出贾府,外面天大地大,他又能靠什么活下去?更何况,身边还有一个柔弱的妻子需要照顾。
离开贾府,似乎是一条死路。但留在这里,同样是等死,而且是更屈辱、更痛苦的慢性死亡。
两难的绝境,让贾珀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焦虑。他翻了个身,尽量不惊动身旁的妻子,但秦可卿显然也没有睡着。
“睡不着吗?”秦可卿轻声问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。
“嗯。”贾珀应了一声,“在想事情。”
“别想太多了。”秦可卿将冰冷的手伸过来,握住了他的手,“车到山前必有路。”
感受到妻子手心传来的微弱暖意和信任,贾珀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一些。他反手握紧了秦可卿的手,低声道:“嗯,一定会有路的。”
虽然口中说着安慰的话,但他知道,路,是需要自己去找,去闯的!
从那天起,贾珀开始更加留意府内外的任何风吹草动。
他利用每日唯一一次出门给贾政请安的机会,尽可能地观察府里的情况。留意那些管事们的脸色变化,倾听下人们无意中泄露的只言片语。
他还让那个相对可靠的小厮茗烟,利用偶尔出府采买的机会(虽然现在采买的机会也少了),去外面打探一些消息。京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?朝廷有什么新的动向?哪些权贵最近比较活跃?
虽然能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,而且真假难辨,但贾珀还是像海绵吸水一样,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可能的信息碎片,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局的线索。
他开始思考各种可能的出路。
参军?以他庶子的身份,没有门路,恐怕连兵营的大门都进不去,就算进去了,也只能当个炮灰。
经商?他身无分文,又没有任何经验和人脉,更是天方夜谭。
科举?他虽然认得几个字,但从未系统学习过,加上贾政的漠视和资源的匮乏,这条路也几乎是堵死的。
难道……真的只能困死在这里吗?
贾珀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甘,但他并未放弃。他骨子里那份从困境中磨砺出来的韧性,支撑着他继续思考,继续寻找。
他相信,天无绝人之路。只要活着,只要不放弃,就一定能找到那一线生机。他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猛兽,虽然暂时被束缚,但眼中依旧闪烁着锐利的光芒,时刻准备着,一旦机会出现,便会奋力一搏,挣脱这该死的牢笼!
就在贾珀夫妇艰难求生,暗自寻求破局之道时,王夫人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“安分”而收手。相反,看到贾珀在那样的打压下,依然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,甚至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犯错或者崩溃,王夫人的心中更加不快和烦躁。
在她看来,贾珀这种“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”的隐忍,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。她需要看到他的痛苦,他的失态,他的崩溃!
于是,王夫人开始在各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,故意找贾珀的茬,试图激怒他,让他失去理智,从而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。
比如,在某个难得需要贾珀出席的家族小聚上。
贾珀按照规矩,向在座的长辈一一问安。轮到王夫人时,他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:“给太太请安。”
王夫人却连眼皮都没抬,慢悠悠地端起茶杯,呷了一口,才冷冷地说道:“嗯。只是这礼数……似乎不大周全啊。见了长辈,腰也不懂得弯得再低些?是觉得翅膀硬了,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?”
贾珀明明已经行了标准的礼,却被如此指摘。他心中明白王夫人的用意,压下怒火,再次躬身,将腰弯得更低:“儿子愚钝,礼数不周,请太太恕罪。”
王夫人看着他这副“顺从”的样子,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,冷哼一声,不再说话,却在心里暗骂:小畜生,倒是越来越会装了!
又比如,有一次贾珀从贾政书房出来,正好在路上遇到了王夫人。他连忙靠边站立,垂手恭立,让王夫人先行。
王夫人走到他面前,却故意停下脚步,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然后用一种极其挑剔的语气说道:“这走路的姿势,怎么看着吊儿郎当的?一点规矩都没有!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,上不得台面!”(暗指贾珀生母赵姨娘)
这话已经近乎于指着鼻子羞辱了。贾珀的拳头在袖子里瞬间握紧,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。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,低着头,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道:“太太教训的是,儿子日后一定注意。”
王夫人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她甚至想故意找个借口,让下人掌他的嘴,但又顾忌着影响,怕落下个刻薄庶子的名声,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,拂袖而去。
诸如此类的寻衅滋事,层出不穷。
王夫人一会儿嫌弃贾珀的衣着太过“寒酸”,丢了贾府的脸面;一会儿又指责他对下人太过“宽和”,没有主子的威严;甚至连贾珀沉默寡言,在她看来都成了“心怀怨怼”、“阴沉算计”的证据。
她变着法子地找茬、挑刺、羞辱,目的就是想激怒贾珀,让他忍无可忍,最终失态、顶撞、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。只要贾珀一犯错,她就能立刻抓住把柄,名正言顺地将他狠狠惩治!
然而,让王夫人失望甚至愤怒的是,无论她如何挑衅,如何羞辱,贾珀始终像一块顽石,不为所动。
他看穿了她的意图。他知道,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保持冷静和隐忍。一旦他被激怒,失去了理智,就正中对方下怀。
所以,无论王夫人说什么,做什么,贾珀都以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来应对。他将所有的愤怒、屈辱和恨意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,表面上则愈发谨慎小心,言行举止更加规规矩矩,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口实。
他的这种极度隐忍,让王夫人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。她非但没能激怒贾珀,反而让自己憋了一肚子火,无处发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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