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茂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,墙头便掠过一道灰影。
那是个穿粗布衣裳的瘦小汉子,像片落叶般轻飘飘落在阿茂身后三步处。
“阿茂哥。”瘦汉子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,
“胡小姐在胡家染坊等信儿。”
阿茂头也不回,右手却突然往左肩补丁拍去——
看似挠痒,实则在补丁上叩出两急一缓的暗号。
“刘五,你这‘灰影’的身手越发精进了。”
阿茂这才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
“连我都差点没听出你的脚步声。
刘五佝偻着背,像只灰鼠般缩在墙角。
当年他还是老乞丐的手下,因总穿一身灰布短打,加上身法奇快。
偷东西时旁人只能瞥见一道影子掠过,故得了个诨名“灰影”。
他专挑富户下手,得手后总把三成赃银悄悄塞回丐帮的“忠义箱”,因此帮中长老也睁只眼闭只眼。
可最后一次行窃时,他栽了。
那日胡府后门故意没锁,妆台上还摆着支明晃晃的金凤钗。
他如常掠过去抓,却听见机括“咔嗒”一响——整张铁网当头罩下。
胡襄儿从屏风后转出来,随之出来的还有一帮护院。
“‘灰影’是吧?”
她一脚踩住他试图挣脱的手腕,“偷了七家官眷,终于敢来动相府了?”
一挥手,身后的一帮护院便对他棍棒相加。
一刻钟后。
挥手让他们退一下,上前道。
“从今往后,你姓刘。”
胡襄儿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,
“入我亲卫,排第五。”
他蜷缩在地上,左腿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,血沫从嘴角溢出。
胡襄儿似乎很满意他的沉默,转身对管家道:“带他去染坊,腿接好了,教他规矩。”
管家低声应了,挥手招来两名护院,像拖麻袋一样把他拽起来。
经过胡襄儿身边时,他听见她轻飘飘补了一句——
“记住了,你叫刘五。”
如今他右耳还缺了块肉,那是被胡家护院用铁钩扯的。
但比起丐帮“三刀六洞”的叛帮刑罚,这代价实在轻得很。
刘五咧嘴一笑,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:
“茂哥说笑了,您要是真没察觉,刚才那暗号能拍得这么准?”
阿茂没接这奉承,左右扫视一圈,压低声音道:
“告诉胡襄儿小姐,陈小七因‘净衣’防疫的事,被陈三爷告到帮主那儿了。”
“说他‘掘丐帮的根儿’,现在关在总舵后院。”
刘五倒吸一口凉气:
“三爷这是要置‘七哥’于死地啊!”
“谁不知道‘净衣’防疫是七哥为了救那些染病的兄弟...”
“噤声!”
阿茂突然掐住刘五手腕,力道大得让他龇了龇牙,
“这巷子里说不准有多少耳朵。”
刘五疼得直点头,阿茂这才松手,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:
“这里有二两银子,你给胡小姐送去,就说七哥暂时不能去教她算数了,这是补偿。”
刘五接过油纸包,在手里掂了掂:
“茂哥,七哥对胡相家的千金可真上心。”
“往常咱们兄弟出事,可从没见...”
“刘五!”
“胡小姐是七哥的重要合伙人,这话要是传到陈三耳朵里,他定要借题发挥说我们勾结官绅。”
阿茂眼神凌厉地扫过巷口,刘五立刻噤声,把油纸包塞进贴身的暗袋里。
阿茂神色稍缓,继续道:“还有,一切按七哥之前的嘱咐照旧。”
“送到我们那的药材还每三日送一次,账本...”
“阿茂!”一声断喝突然从巷口传来。
两人同时变色。
刘五像受惊的猫一般弓起背,而阿茂则缓缓转身,脸上已挂上了笑容。
话未说完,街角转出三个持棍弟子。
领头那个满脸麻子,正是马长老的心腹赵疤脸。
“哟,这不是新上任的阿茂分舵主吗?”
赵疤脸阴阳怪气地笑着,棍尖有意无意戳向阿茂的补丁,
“不在香堂伺候长老,跑这腌臜地方作甚?”
阿茂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得腰都弯了。
刘五趁机扶住他后背,顺势将油纸包滑进自己裤管。
阿茂的咳嗽声里,分明混着三声轻不可闻的“咚咚咚”。
“赵爷您不知道...”
阿茂直起腰时,脸上已堆满谄笑,右手却悄悄将补丁里的艾叶碎末弹到赵疤脸衣领上,
“马长老嫌杏花楼的酒不够劲,让我去取他存在老周记的...”
“放屁!”
赵疤脸一棍子砸在阿茂脚边,激起一蓬灰尘。
“马长老明明在...阿嚏!”
他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,鼻涕眼泪糊了满脸。
趁这当口,刘五泥鳅般溜走了。
阿茂作势要给赵疤脸拍背,实则将更多艾叶末抖进他后颈:
“您看您这着凉的...阿嚏!”
故意跟着打了个喷嚏,喷得赵疤脸满脸唾沫星子。
“滚滚滚!”
赵疤脸嫌恶地抹脸,突然觉得后颈发痒,
“他娘的这季节还有跳蚤?”
阿茂点头哈腰地退开,转身时补丁下的手指比了个“七”字。
染坊方向的屋顶上,有片灰瓦轻轻响了一声作为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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