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——”
胡府朱漆大门外,值夜的家丁倚着石狮打盹。
昨夜轮值一宿,更鼓才过,离换岗还有半个时辰。
暮春晨风掠过青砖黛瓦,带着应天府特有的潮湿,拂得人昏昏欲睡。
“嘚嘚”马蹄声由远及近,惊得家丁一个激灵。
抬眼望去,但见双辕马车悬着胡字灯笼,车帘上绣着工部特赐的云雁补子。
那家丁慌忙扑跪在青石阶前,额头抵着冰凉的条石:
“小的该死!不知大小姐回府,未曾备好暖轿...”
鎏金车辕尚未停稳,穿着一身浅蓝色比甲的丫鬟已打起帘子。
胡襄儿踩着描金脚踏落地,藕荷色马面裙扫过跪伏的家丁,连眼风都未施舍半分。
只听见腰间挂着的玉佩叮当作响,随后匆匆离开,身影消失在影壁后面。
那家丁仍保持着叩首姿势,额头冒出的冷汗像不要钱似的,滴下来浸湿了石头缝里长出的青苔。
“父亲大人在上。”
胡襄儿提着裙裾跨过书房门槛,却忘了行万福礼就急声道:
“陈小七那边...”
胡惟庸端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,左手执《资治通鉴》宋刻本,右手三指捻着洒金笺缓缓翻过。
烛火在犀角灯罩里跳动,映得他腰间玉带上的云龙纹忽明忽暗。
“慌慌张张成何体统。”
声音像浸了冰的镇纸,
“说。”
“丐帮扣了陈小七。”
胡襄儿绞着帕子,将陈小七亲信传来的消息细细禀明,
“是否要...”
“静观其变。”
“但...”
“两次对弈,此子与老夫不相上下。”
胡惟庸突然合上书卷,惊起案头沉檀香灰,
“若折在此处,不过证明是枚弃子。”
犀角扳指敲在汝窑笔洗上,叮的一声,
“何况...”
他忽然倾身,烛光在皱纹里投下深壑:
“就算他死了,我们也能借此机会把这批丐帮掌控到我们的手上。”
胡襄儿袖中的手猛地攥紧,珊瑚镯子磕在案角脆响。
“来人。”
胡惟庸已重新捧起书卷,
“送小姐回房抄《女诫》五遍。记住——”
狼毫笔尖悬在上方,
“宰相府的千金,不该为草民失仪。”
门外铁甲声骤响,两名护院力士按着刀躬身:
“小姐请。”
待脚步声消失在游廊尽头,胡惟庸才对着虚空轻笑:
“陈小七,让老夫看看...”
砚台里未干的朱砂像血,
“你的极限在哪?”
——空间分界线——
茶馆东北角
店小二躬身奉上茶盏:
“二位爷,您要的两碗大碗茶,请慢用。”
说罢便退下去招呼其他客人。
朱元璋借着午前的天光,眯起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,细细审视着手中的《乞儿时报》。
这份报纸版式疏朗有致——
头版赫然列着近日要闻,其余版面则按应天城四方划分为四大区块。
每条街巷的市井百态、物价涨跌皆罗列分明。
最妙的是末版还设了谜语栏,答案竟要待下期揭晓。
“好个巧思!”
老朱指尖轻叩桌面,忽然凝目在某处:
“陈小七?”
他转向身旁的毛骧:“可是你前几日提及的那个后生?”
“回陛下,正是此人。”
“唔...”
老朱含了一大口茶水,缓缓咽下。
虽不是什么上等好茶,却让他喝得格外舒心。
忽然将茶碗重重一放:
“即刻去见这报馆主笔。”
“如此良才流落市井,岂非暴殄天物?”
说实话,老朱看到如此能人实在眼馋的不行。
想到朝中那些前朝遗老奏章里弯弯绕绕的废话,他眼中寒光乍现——
若得此子整顿奏章格式,何须每日耗费三四个时辰批阅那些车轱辘话?
毛骧却伏低身子:
“臣...臣有罪。”
“这报纸的样式,本就是陈小七所创。”
“什么?”
老朱浓眉一挑,粗粝的手指捏得茶碗咯咯作响:
“这等聪慧之人,怎会沦为乞儿?身世可查清了?”
“微臣该死!”
毛骧额头抵地:
“只查到洪武六年至今的踪迹,此前来历尚在追查。”
随即详述了这两年间种种。
砰!
朱元璋一掌拍得茶桌震颤,惊得邻座茶客纷纷侧目。
他咬着后槽牙低吼:
“应天府这群酒囊饭袋!天子脚下险些酿成瘟疫,竟要靠乞丐防疫?”
袖中的拳头青筋暴起:
“朕看他们是活腻了!”
“毛骧!”
“臣在!”
“先给朕查明白陈小七被收押的猫腻。”
老朱从牙缝里挤出话来,眼中杀意凛然:
“再给应天府上下过遍筛子——”
“但凡贪墨枉法的,有一个算一个,全都给朕挂到旗杆上晒成人干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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