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王庙内,此时门外传来宵禁解除前的的最后一声打更声。
“阿鲁,小六子。”
陈小七的声音在静谧的庙宇中回荡,
“还记得我教过你们,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该怎么办吗?”
他比谁都清楚,这次的计划并非万无一失。
能否全身而退地从总部回来,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。
所以,他必须留下后手——
阿鲁和小六子就是他的最后底牌。
“您是说...上次帮艾大妈讨公道那件事?”
阿鲁若有所思。
“正是。”
陈小七点头,“那个衙役仗势欺人,在艾大妈的摊子上白吃白喝,害得老人家几乎倾家荡产。”
“她儿子去理论,反被诬陷闹事,关进了大牢。”
“我记得!”
小六子激动地举手,
“你当时说,我们势单力薄,不能硬碰硬。”
“要扩大影响,让能管他的人来管。”
陈小七赞许地笑了:
“所以我让你们把这事登报,让全城百姓都来评评理。”
“当舆论沸腾到影响衙门长官的政绩时,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最后,那衙役不是被押来赔罪,当场革职查办了吗?”
“所以...”
阿鲁眼睛一亮,
“只要把事情闹大,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民心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陈小七露出欣慰的笑容,随即神色一凛,
“等我踏出这龙王庙,你们就要立即行动。”
“这个计策见效需要时间,而我...未必等得起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郑重地看向这两个人:
“我的性命,就托付给你们了。”
回忆至此,阿鲁和小六子带着一众弟子在简陋的印刷坊里赶制着报纸,活字印刷的每个环节都充满挑战,时间紧迫。
油灯在漏风的印刷坊里摇晃,阿鲁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他左手握着铜活字盘,右手食指在字格里快速滑动。
那些反刻的小楷字像一群不听话的蚂蚁,总在他要夹起时滑到旁边。
“辰时二刻了!”
小六子踹开木板门,怀里抱着的松烟墨块撒了一地。
他顾不得捡,抓起竹篾就往排好的版面上刷水,
丐帮大会就在辰时开始,我们要加紧速度了,争取会议结束前印出来。
阿鲁的指甲缝里塞满黑泥。
他刚把“净衣防疫”的“疫”字嵌进梨木字盘,就听见小六子突然咒骂起来。
排字架最右侧的铜活字短了一截——“按规处罚”的“罚”字怎么也找不着。
“用这个。”
阿鲁从墙角陶罐里倒出个泥活字,那是毕昇古法烧制的备用字。
小六子用镊子夹着在烛火上烤干,字块落入版槽时发出“滋”的轻响。
他们没注意到,油灯将两人弓着背的影子投在墙上,活像两个正在作法镇妖的道士。
外面的梆子声传来时,小六子正用鬃刷给第三块版上墨。
松烟混着蓖麻油的气味刺得他直流眼泪,但比这更难忍的是阿鲁每隔半刻钟就要喊的“墨重了”或“字虚了”。
当阿鲁终于点头时,小六子的中衣已经湿透,
活字版上的八百余个字在宣纸上显出清晰的轮廓,像一片被定格的黑色雪花。
“我去发头批。”
小六子把五十份报纸塞进装菜的竹筐,阿鲁往他腰间别了把裁纸刀。
烛光下,报纸头版《丐帮总帮扣押陈帮主,原因竟是……》的标题格外刺目。
这行字用的是华燧铜活字谱里最粗的字体。
巳时,小六子便已经在应天城南大街了。
之前,他在府学前的泮池边留下五份,用石块压住;
往醉仙楼账房先生的窗缝里塞了三份;
最危险的是往布政使司衙门前的申冤鼓下放的那份
快到晌午时,小六子抱着最后七份报纸拐进三山街。
他闻到自己袖口上松烟墨的焦苦味,这味道比往日更浓烈,仿佛那些铅灰色的字句正在纸上燃烧。
连续两时辰的吆喝让他的声带布满血丝,此刻发出的声音像是破旧风箱的抽气声,带着铁锈味的腥气。
喉咙干哑的如同被烈日晒裂的土地一样,没有丝毫的水分。
看着旁边的潺潺流动河水,喉咙不经一动,下意识便想伸手勺起水来喝。
刚接触到水,便被那丝丝凉意,所惊醒,想到了自己的父母,和丐帮子弟的凄惨模样。
又想到了现在的任务,强忍的心中的渴望继续再接叫喊着。
“卖报咯!新鲜出炉的《乞儿时报》!”
又卖出两份后,刚想离开。却被一位老汉拦住。
“给我来一份,”拿出了三文钱。
攥着刚收的三文钱,铜板还带着老汉手心的汗味,在袖口蹭了蹭。
“城东米价——”
吆喝到一半,我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。
那那老汉身后挑担的汉子太静了。
他像在阴影里像块石头,可扁担两头竹筐的缝隙间,分明闪过一道冷光。
我认定此人并不好惹,原本想借势流走。
“小兄弟。”
那老汉突然按住我手腕,枯瘦的手指像铁钳,
“再添两份。”
“您、您稍等…”
我灿灿微微的将两份报纸递出。
铜板带着老人掌心的冷汗黏在指间,强作镇定递出报纸。
转身扎进巷弄时才发现后背早已湿透。
摩挲着那几枚带汗的铜钱心想:能让这般高手护卫的,必是通天的人物。
七哥的命数,或许就系在这位贵人掌中。
有时,缘,就是这般妙不可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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