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卯时·奉天殿
晨钟未歇,殿外薄雾未散。
文武百官分列丹墀两侧,朱漆廊柱间浮动着沉水香与墨砚的冷冽气息。
当值太监刚拖长声调喊完
“有——本——启——奏——”,
忽闻龙案上“砰”地一声炸响——
朱元璋猛然抓起鎏金奏匣砸向殿阶,
匣角擦着毛骧的额发掠过,在蟠龙柱上撞得木屑飞溅。
满朝悚然。文官们的笏板僵在半空,武勋们的佩玉纹丝不动。
谁都没见过皇帝对这位检校卫指挥使发这般雷霆之怒——
七日前刚赐下的西域缠枝宝刀还挂在毛骧腰间,
此刻其人却已被扒去锦袍,赤膊按在冰凉的青砖地上。
朱元璋拍案厉喝:
“毛骧!你这指挥使是当到狗肚子里去了?!”
“大都督府、刑部、亲军都尉府……”
“全都叫逆党渗透成了筛子!你竟还蒙在鼓里?!”
抓起密折劈头砸下,“咱都要被刀架到脖子上了,你还在梦里数星星?!”
毛骧硬生生受了一记,折角在眉心刮出血痕,却将身子伏得更低,前额紧贴砖缝。
朱元璋甩袖暴喝:“拖下去——重责三十廷杖!”
“革职查办,检校卫暂由副指挥使署理!”
四名殿前卫士铁钳般扣住毛骧双臂往外拖。
须臾,殿外传来沉闷的“啪啪”声,每一下都像钝刀剁在冻肉上。
百官屏息垂首,笏板微颤,冷汗悄然浸透朝服内衬。
那声音穿过朱漆殿门,直刺耳膜,在场的大臣们无一不感到心颤。
龙案下,朱元璋的拇指狠狠碾过密折上十二个朱砂勾画的名字,突然转向文官队列——
朱元璋威压中带着三分亲昵:“胡惟庸啊。”
胡惟庸后颈一凉,疾步出列
“咱这些年瞧你办事还算妥帖。”
指尖轻叩名单,“即日起,六部呈上的折子、都察院的弹劾案、地方衙门的奏报——”
“统统先过你的眼!”
“大都督府、刑部、亲军都尉府里头,怕是混进了不少吃里扒外的杂碎……”
忽然俯身走到他面前,声音压得极低,
“准你密折直奏,不必经通政司转呈。咱这儿有几桩腌臜勾当……”
将密折甩进他怀里“照着名单暗地里查!”
“证据要凿实,手脚要干净。若走漏半点风声——”
“哼!”
“信不信咱拿你中书省的印绶填诏狱的炉子!”
胡惟庸听此,喉结滚动,只能叩首领命:
“臣……遵旨。”
心里不由得苦笑,完了,朝堂上又要掀起一波腥风血雨了……
戌时三刻·诏狱暗室
月光透过铁栅栏,在毛骧血肉模糊的背上切出惨白的格子。
草席下的血痂被翻身动作扯裂,他却盯着墙角蛛网冷笑——
所有“猎手”已就位,就静候“虫子”的到来。
铁门铰链发出熟悉的“吱呀”声。
铁门吱呀开启的刹那,他闻到了沉水香的味道——这是副指挥使最爱的熏香。
“毛兄受苦了。”
来人假意叹息,指尖却急不可耐地敲击佩刀,
“既然陛下让我暂管检校,那么你能告诉我你跟陈小七之间发生了什么吗?”
毛骧闭目咽下喉间腥甜,哑着嗓子透出半真半假的消息。
暗处三名锦衣卫屏息记录,看着副指挥使匆匆离去时的背影。
子时·西华门
梆子声刚歇,一道黑影从角楼窜出。
信鸽振翅掠过兽吻,脚环靛蓝铜光在月下如磷火闪烁——
正是白莲教“青阳堂”独有的标记。
宫墙阴影里,绣春刀悄然归鞘。
夜雾弥漫应天府,而真正的网,才刚刚张开。
锦衣卫们早已经在应天府各坊市屋顶暗伏“灯笼哨”,
西华门飞出的靛环信鸽刚过钟楼,第三哨立即以三短光信号示警——
鸽子正朝秦淮河方向飞去。
最后,飞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废弃府邸内,消失不见。
夜色如墨,暗处几道身影如鬼魅般静立——锦衣卫的缇骑已悄然缀行多时。
为首者抬手示意间,一名探子当即折返,马蹄裹布踏碎落叶声,朝皇城方向疾驰而去。
【城南·废弃府邸内】
“大人,“‘根’传来密报。”
一位手下,把鸽子上的信封递了上去。
看完信的内容,“未羊”不由得咧嘴一笑,
“真是双喜临门。前脚刚把陈小七抓住,后脚就知道宝藏地点了”
“午马”阴恻恻道:“你有没有觉得这有些太过于巧合了?”
“未羊”笑声戛然而止,“‘午马’别以为你这次获得了头功,老娘我就不敢惹你了。”
“我看你就是存心嫉妒,嫉妒我能比你快一步找到宝藏地点。”
“没脑子的女人。”“午马”沉默后说道。
“你……”
“好了,在这儿打打闹闹的干什么?”
“‘辰龙’明天大概就能到这儿,你们俩要是现在在这儿闹起来就等着明儿被‘辰龙’收拾吧。”
一副憨厚老实的庄稼汉,走过来说道。
“哼!”“未羊”看了“午马”一眼,便回了屋里
“谢谢你解围,‘丑牛’”,看了一眼屋里,“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跟这个‘圣女’纠缠多久?”
“唉,‘圣女’只是从小被惯坏了,有些任性罢了,习惯就好,习惯就好。”
“丑牛”无奈的说道。
“你觉得‘根’传来的消息是真是假?”话题一转,“午马”问道。
“......不知道,一切只能等明天‘辰龙’的决定了。”
丑牛仰望着如墨般浓稠的夜空,声音低沉而沙哑。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那枚刻着牛首的玉扳指。
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,三更天了。
他们自以为隐秘的交谈,殊不知锦衣卫的暗哨早已将每字每句都记在密册,快马加鞭地送往紫禁城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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