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骧冒雨疾行,飞鱼服被雨水浸透,靴底在御书房的金砖上留下几道泥痕。
他单膝跪地,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滴落,声音低沉而清晰:
“陛下,陈小七开出了条件。”
朱元璋缓缓放下奏折,烛火映照下,他眉间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。皇帝的声音冷如寒铁:“说。”
毛骧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
“其一,朝廷正式承认丐帮各分帮的生计;其二,赦免在逃的丐帮弟子;其三,开放常州官仓济贫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此外,他要求面见陛下,并让锦衣卫替他训练五十名乞丐作为护卫。”
朱标站在一旁,眉头微蹙。这三件事看似简单,实则暗藏杀机——
尤其是第三条,等于让丐帮染指官仓,而训练护卫更是明目张胆地扩充私兵。
朱元璋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,每一下都像是催命的更鼓。“还有呢?”
毛骧额头渗出细汗,低声道:“他……提到了空印文书。”
“啪!”
朱元璋猛地拍案而起,茶盏震落,碎瓷飞溅,其中一片划过毛骧的脸颊,留下一道血痕。
皇帝攥紧手中的鱼鳞册残页,指节发白,黄纸上的“空白勘合”四字几乎被指力戳穿。
“这些蛀虫!”朱元璋的声音如雷霆炸响,“竟敢用盖着官印的空白文书!”
毛骧伏地不敢抬头:“陈小七手中的鱼鳞册,记载了两淮地区至正二十三年至洪武六年的空白账目往来……”
朱元璋冷笑一声,眼中杀意凛然:“难怪户部年年哭穷,原来银子都流进了这些窟窿眼!”
朱标连忙上前一步,低声道:“父皇息怒,此事若泄露……”
“查!”朱元璋一脚踢翻紫檀木案,奏折笔墨散落一地。
他转身取下天子剑,剑鞘重重杵地,声音如铁:“但先解决白莲教!”
毛骧感到一阵眩晕。皇帝的怒火与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他想起今晚前在城南破庙见到陈小七的情景——那个看似有些滑稽的小乞丐首领,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。
陈小七当时用手指轻轻敲击那本鱼鳞册,笑着说:“毛大人,你说陛下看到这个,会不会气得把奉天殿的屋顶都掀了?”
朱元璋突然俯身,一把揪住毛骧的衣领。
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,皇帝逼视着毛骧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刀:
“答应他。但告诉他——若敢耍花样,朕让他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
窗外一道闪电劈过,照亮了朱元璋狰狞的面容。
那一瞬间,毛骧仿佛又看到了鄱阳湖血战时的朱重八——
那个杀红眼的义军统帅。他毫不怀疑皇帝说到做到的能力。
“臣……遵旨。”毛骧的声音微微发颤。
朱元璋松开手,转身走向窗前。暴雨拍打着窗棂,如同千军万马在咆哮。
皇帝的身影在闪电中忽明忽暗,宛如一尊铁铸的雕像。
朱标看着父皇的背影,心中思绪万千。
他明白空印案的重要性,更明白白莲教对新生政权的威胁。
但他不解的是,为何父皇会如此轻易答应陈小七的条件,尤其是开放官仓这等动摇国本的要求。
良久,朱元璋开口:“标儿。”
朱标连忙应声:“儿臣在。”
“拟旨。”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更令人毛骨悚然,
“调凤阳卫、扬州卫秘密集结,让徐辉祖暗中接管江防水师。”
朱标心头一震——这是要水陆并进,彻底剿灭白莲教的架势!
毛骧仍跪在原地,雨水与冷汗浸透了里衣。
他突然明白,这场博弈早已超出了十二生肖的范畴——皇帝要借机清洗整个江南的地下势力。
“毛骧。”朱元璋的声音从窗前传来,“明日子时之前,朕要看到陈小七的亲笔画押。”
“是!”毛骧重重叩首,额头在地砖上磕出沉闷的声响。
当他退出御书房时,一道惊雷在紫禁城上空炸响。
雨幕中,午门上的铜钉泛着血色的光。毛骧知道,这场暴雨过后,应天府的地下世界,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。
毛骧退出御书房后,朱标仍立在原地,眉头紧锁。
他尚不知晓,这三条看似被逼无奈应下的条件,实则是父皇精心布下的棋局。
朱元璋转身望向窗外,雨势渐歇,月光穿透云层洒在宫墙上。
“标儿,”皇帝的声音忽然缓和下来,“你以为朕当真被那陈小七拿捏了?”
朱标一怔:“父皇的意思是...”
“丐帮如今看似解决了内忧,其实内忧外患仍在,急需新的生计。”
朱元璋手指轻叩窗棂,“朱元璋缓缓转身,烛火映照下,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刀般刺向朱标。
“前两条不过是幌子,真正的杀招在第三条。”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冷硬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
“若不是朕允许,你以为毛骧敢提出这个许诺?”
朱标心头一震,这才意识到,自己方才的担忧,在父皇眼中或许显得太过稚嫩。
朱元璋冷笑一声,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:“毛骧是什么人?朕的刀,朕的鹰犬。他敢自作主张?”
窗外雨声渐歇,殿内却仿佛更冷了几分。
“标儿,”皇帝的语气忽然缓和,却更令人心惊,
“你要记住——在这朝堂之上,有些话,是朕让人说的;有些事,是朕让人做的。”
朱标深深低头,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他终于明白,今日这场谈判,从头到尾,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。
“儿臣……明白了。”
朱元璋微微颔首,目光却已越过朱标,望向殿外漆黑的夜色。
月光下,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常州乃白莲教腹地,丐帮要在那儿开仓济贫,无异于虎口夺食。”
朱标恍然大悟:“所以父皇是故意...”
“不错。”朱元璋冷笑,
“朕倒要看看,这群自诩替天行道的白莲教徒,面对抢地盘的乞丐,还能藏得住几分底蕴。”
殿外传来更鼓声,已是三更时分。朱元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:
“治国如对弈,有时候看似退让,实则是为了更好的进攻。”
朱标望着父皇的背影,忽然明白为何方才毛骧汇报时,父皇的怒意中总带着几分刻意。
原来这场暴雨中的博弈,早就在皇帝的掌控之中。
“儿臣受教了。”朱标深深作揖,终于领会到帝王心术的深不可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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