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稠如打翻的墨汁，县衙书房的窗纸被风刮得“哗啦哗啦”响。陆云逸坐在桌案前，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本旧县志的边角摩挲，目光却没落在书上。他的心思还停留在白天去李家庄那次，李员外那张笑脸背后藏着啥，他还没琢磨透呢。
王德海说这人跟虎患、邪神祭祀都脱不了干系，可又吞吞吐吐不敢把话说全。陆云逸心里明白，这事背后肯定藏着更大的猫腻。
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，是差役来送今天最后一份公文。陆云逸接过来，随便翻了几页，就扔到一边。他清楚，现在真正要紧的，可不是这些公文上的琐碎事儿。
“大人。”王德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压得低低的，透着几分小心，“您要打听的事儿，我查着点儿眉目了。”
陆云逸抬起头，摆了摆手示意他进来。王德海关上门，走到桌子旁，把声音又压低了些：“青阳山里那座古庙，原先供的是土地爷，十多年前一场大旱，庙给毁了，也没人修。后来也不知道咋回事，有人开始偷偷往那儿送牲口和香火，说是求平安。再往后……就有人说夜里听见鼓声，看见黑影在林子里晃悠。”
“有人进去看过没？”陆云逸问。
王德海摇了摇头：“进去过的人，回来后都变了样，有的疯疯癫癫，有的成了哑巴，还有几个……死了。”
陆云逸眉头一皱，刚要接着问，突然，窗外传来一声尖叫——
“啊——！！”
那叫声撕心裂肺，好像就在眼前，又好似从深山里传出来的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。陆云逸“嚯”地一下站起来，推开窗户一看，外面黑咕隆咚的，只有远处几户人家亮着灯，四周安静得吓人。
“来人！”他大声吼道。
几个差役赶紧冲进屋里。
“马上带人出去查，顺着声音找！”陆云逸语气坚决。
差役们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，陆云逸披上外袍，也跟着出了门。
街上冷风“呼呼”地吹，空荡荡的，老百姓早都关上了门。他们顺着尖叫声的方向往前走，穿过两条小巷，来到一个院子前。门前的灯笼晃来晃去，门缝里透出一点儿微弱的光。
一个差役上前敲门，没人答应。陆云逸挥了挥手，示意把门撞开。
门一推开，屋里乱七八糟的，桌椅倒在地上，锅碗摔得粉碎。地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，一直延伸到里屋。
“屋里有人吗？”差役喊了一嗓子。
没人回应。
陆云逸走进里屋，只见床铺乱成一团，衣服扔得到处都是，窗户大开着，风“呼呼”地灌进来，把窗帘吹得“啪啪”响。
“她刚走不久。”陆云逸眼神一紧，抬脚就往外走，“追！”
大伙冲出院子，一抬头，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沿着屋顶飞奔，动作快得惊人，轻盈得像头野兽。
“那是人吗？！”一个差役惊呼道。
陆云逸眯起眼睛，月光下隐约能看出是个女子，头发飘着，身上光着，皮肤白得像纸。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，嘴角咧开，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，然后纵身跳下屋檐，消失在小巷尽头。
“快追！”陆云逸下令。
差役们四处追去，可那女子跑得太快，眨眼间就没影了。陆云逸站在原地，望着她消失的方向，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。
“大人，那女人……”王德海小声说，“会不会是……中邪了？”
陆云逸慢慢点了点头：“很有可能。”
他转身对旁边的差役说：“明天一早，查清楚那女子是谁，还有，她最近去过啥地方。”
差役领命走了。
夜越来越深，陆云逸回到县衙，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。他坐在灯下，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：那女子的眼神，空洞又疯狂，不像正常人，这让他想起王德海说的古庙、祭祀，还有那些离奇死掉的官员。
他拿出一张纸，写下三个字：
青阳庙
第二天一大早，天还没亮，一个差役急匆匆跑来报告。
“大人，昨晚那女子姓王，是城南绣坊的女工，平时挺老实的，没惹过啥麻烦。据她邻居说，半个月前，她不小心进了一座荒废的庙宇，从那以后就变了个人，经常半夜梦游，嘴里嘟囔些听不懂的话。”
陆云逸听完，脸色更难看了。
“那庙宇在哪儿？”
“在青阳山脚下，早都没人管了，附近村民都不敢靠近。”
陆云逸想了一会儿，说：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半个时辰后，一群人骑马出了城，朝着青阳山去了。
一路上，天色阴沉沉的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。越往山脚走，周围的树越密，枝叶挡住了阳光，树林里阴森森的。
终于，在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上，他们看到了那座破庙。
庙门早就塌了，墙皮脱落，台阶上长满了青苔。正殿中间立着一座破神像，脸都看不清了，只能大概看出是个人身蛇尾的样子。四周墙上画着壁画，颜色都掉得差不多了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，隐隐约约能看出有人跪拜、献祭的画面。
陆云逸走进殿里，脚下扬起一阵灰尘。他仔细查看神像底座，发现有块石板松了，好像被人动过。
“撬开看看。”他对差役说。
几个差役一起用力把石板掀开，露出一个小暗格，里面有一本发黄的册子，封皮上写着两个字：
灵契
陆云逸伸手把册子拿出来，翻开第一页，上面记着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，内容难懂，全是符咒和咒语。他越看越觉得奇怪，心里有种预感：这本册子，说不定就是解开青阳三大祸害的关键。
“大人，这东西……有用不？”王德海小心翼翼地问。
陆云逸合上册子，眼里闪过一丝锐利：“起码能说明，这不是单纯的迷信。”
他抬头望向殿外，晨雾还没散，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叫，划破了寂静。
“回去吧。”他说。
一群人离开古庙，往回走。陆云逸骑在马上，手里握着那本《灵契》，想了好久。他知道，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。
回到县衙后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，一整天都没出来。傍晚的时候，王德海亲自端来一碗热汤，轻声说：“大人，吃点东西吧。”
陆云逸接过汤碗，没喝，看着王德海，慢慢地问：“你说，我要是想彻底铲除这三害，第一步从哪儿开始？”
王德海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“要是普通盗匪，自然先剿匪；要是妖兽闹得凶，自然先让猎户去对付。但青阳不一样，这三害相互牵连，动一个就会牵扯到别的。要是冒冒失失行动，说不定会吃大亏。”
陆云逸点点头，放下汤碗，站起来走到窗边，望着远处。
“那就先从容易的地方下手。”他说，“先稳住民心，再断了他们的财路，最后……直捣黄龙。”
话刚说完，窗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。
“大人！”一个差役冲进门来，脸吓得煞白，“不好了，城东又有民宅传出怪声，还……还出现了血迹！”
陆云逸猛地转过身，眼里寒光一闪。
“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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