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役押着瞎眼老者离开大堂的时候,天早黑透了。陆云逸站在窗前,眼睁睁看着那老者弓着背的身影一点点融进夜色里,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。
王德海在一旁,压低声音问:“大人,真要信这老头子?瞧他走路都不利索,还能降什么妖?”
“眼下青阳这地儿,眼看着就要出大乱子。”陆云逸慢悠悠地说,“要是连这点机会都不抓,等那邪祟彻底站稳脚跟,咱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,县衙偏院传来鸡叫。那老者已经在院子里盘着腿坐着,铜镜搁在膝盖上,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些啥。陆云逸和王德海轻手轻脚走进院子,就瞧见那铜镜表面,起了一层像水波纹似的纹路,里面映出的画面模模糊糊,隐隐约约能看出一座破庙的影子。
“昨晚我用‘影窥’的法子查了查,那妇人住的地方阴气还没散干净。”老者睁开眼,虽说看不见,可那眼神跟能穿透墙似的,“她体内的邪祟还没完全附到魂上,还能弄走。”
陆云逸点点头:“你打算咋整?”
“先去她家瞅瞅。”老者站起来,拄上拐杖,“有些事儿,得亲眼见了才好动手。”
一行人到了城西柳巷,那户人家的大门关得死死的,门口贴了好几张符纸,一看就是捕快们图个心安贴上的。推开门进去,屋里的空气闷得人难受,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儿。老者慢慢走进厅堂,闭上眼睛,左手捏了个诀,右手轻轻一挥,铜镜在他手里微微晃了晃,发出一声低低的声响。
“果然……”他小声嘀咕,“这儿以前摆过野神香案。”
王德海皱起眉头:“你是说,这家人供过邪神?”
“不是他们心甘情愿的。”老者摇摇头,“是别人硬给弄的。你们看——”他指着屋角的一处砖缝,那儿的墙面明显比别的地方黑,就跟被火烤过似的。
陆云逸蹲下身子,伸手轻轻摸了摸,指尖一下子凉飕飕的,跟摸到死人骨头似的。
“这是‘血引阵’留下来的印子。”老者的声音沉得厉害,“用活人的血当祭品,把邪神的力量弄到人间来。那妇人怕是在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,成了装邪祟的容器。”
“这么说,她只是个开头?”王德海脸都白了。
“没错。”老者点点头,“要是不赶紧施法,下一个遭殃的说不定就是你我。”
陆云逸寻思了一会儿,干脆地下令:“准备法器,照你说的办。”
老者开了个单子:朱砂、黄酒、桃木串链、红绸布、三根公鸡尾巴上的毛,还有一面刻着北斗七星图案的铜铃。这些东西看着普通,可每一样都有它的用处。王德海亲自带人到处找,不到两个时辰就全备齐了。
当天下午,太阳毒得很。老者带着大家回到那户人家的小院。那个民妇被安置在院子一角,大半个身子埋在土里,只露个脑袋。她一脸痛苦,不停地挣扎、哀求,声音又哑又刺耳。
“别怕。”老者走到她跟前,把桃木串链轻轻套在她脖子上,“这是为了稳住你的魂魄,不让邪祟把你全占了。”
“放我出去……我不想死……”妇人哭喊道,眼泪和着泥滴在地上。
老者没搭理她,拿出朱砂,在黄纸上画了几道符咒,然后把纸点着,把纸灰撒在妇人头上。接着,他让妇人的丈夫给她灌下掺了朱砂的黄酒,又掏出铜铃,绕着坑慢慢走,嘴里念起一段古老又难懂的咒语。
太阳晒得厉害,整个小院跟个蒸笼似的。可随着老者念咒语,空气里慢慢有了一股怪凉的感觉,就好像有啥东西从地下冒出来了。
“来了。”老者突然停下脚步,眼睛直直地盯着妇人。
妇人猛地张大嘴,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,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。她的五官扭成一团,眼睛翻白,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,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。
王德海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,陆云逸却站在那儿没动,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切。
老者双手捏了个诀,大声喊道:“归位!”
铜铃猛地一摇,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安静。妇人猛地抽搐了几下,然后一头栽倒,昏过去了。
老者收起铜铃,长长地吐了一口气:“暂时压住了,不过半年之内不能靠近野庙,不然就白忙活了。”
陆云逸上前看了看妇人的情况,发现她呼吸挺稳,好像就是睡着了。他转过头看着老者,眼神复杂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咋对这些事儿这么清楚?”
老者笑了笑,也不回答,只是把铜镜放回怀里,慢慢说:“我就是个守门的,别的啥都不是。”
王德海还想问,被陆云逸拦住了。
“让他走吧。”陆云逸小声说,“至少,咱知道下一步该干啥了。”
当晚,陆云逸一个人坐在书房,翻开《灵契》,脑子里全是老者的一举一动。他总觉着,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瞎子,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。而那座荒废了好久的野庙,说不定才是事情的关键。
第二天早上,陆云逸把手下人都叫来,正式宣布三天后去野庙看看。他心里明白,这一趟凶险得很,可要是不主动去,青阳迟早得让邪神给祸害了。
“大人,您真要去那庙里?”王德海又劝他。
“不去,这事儿的真相一辈子都别想弄清楚。”陆云逸口气挺坚决。
王德海叹了口气,转身走了。
傍晚的时候,陆云逸站在县衙门口,望着远处的天空,心里乱糟糟的。他知道,真正的难关才刚开始呢。
“你说,咱们能活着回来不?”他突然开口,问旁边的老者。
老者扬起脸,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:“只要你胆子够大,没啥可怕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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