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屋门外,有沙沙的脚步声,我俩同时向那扇锁住热乎气的低矮的小木门望去。
门扇“吱啦”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,掀开格挡门缝里透出来的冷风的那卷厚厚的皮革门帘子,一个矮胖矮胖的络腮胡大叔侧着身子挤进来了。
好犀利的眼神!
这么一个矮墩墩的小个子男人,四十五六岁的样子,秃顶披发,额头束着毛茸茸的抹额,一身紧身袍服,窄衣窄袖。腰悬蹀躞带,扎着五颜六色的、装饰性质的束腰彩带。
这应该是历史上那种自战国以来国人模仿胡服骑射的时候,已流传下来的,胡人沿袭已久的传统服装。
但最主要的是那双眼睛,让人过目难忘的一双精明的眼睛!简直震慑人心!
“王上!”安婆逯当即鞠躬行礼。
王上?国王?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搞得莫名其妙——这是国王?等等!你刚刚喊我“王子……”那这个人……是我现在的“父亲?”
我应该叫他爸爸吗?
渤利国国王公师运,原名末尸羊太阖,因崇尚中原风采,自愿归附天朝,受圣人赐封“公师”之姓,改名公师运。
而其子自然也改姓公师,改名公师董。
不由分说,这大叔上来一把抱住我。还没等我张嘴,他转头先问了安婆逯:“怎么样了?”
安婆逯没有直接回话,而是弓着腰、朝着床上的我偷打眼儿瞅了一眼,如实道:“王子殿下可能伤了额头,言语颠三倒四!可能……应该需要静养!”
我:你才伤了脑子!你才说话颠三倒四!
等一下,在来到这之前,我不是躺在车祸现场吗?
我的摩托车,不知道怎么样了……
听到安婆逯对我的“诋毁,”我想坐直了好好跟他说道说道,不料这所谓的“国王”也只是略显错愕地撇了我一眼,便也没再说话。
一直开着的破木门外,冷风飕地往里钻,可在这么要命的寒风中,原来一直还有另一个人守在门口,身披破旧的铁铠,双目炯炯的,正不错眼珠地盯着我。
国王“爸爸”和“我”的“忠实奴仆”安婆逯正在一旁耳语着什么。
没人理我,也只好无力躺回灰扑扑的被窝里,打算睡个回笼觉,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,但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,我得赶紧回到现实里。
又是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、开关门声、脚步声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。
我也没抬个眼。
要钱没有,烂命一条。
你接着说我接着睡,慢走不送。
没过多久,渤利国百姓中又传出流言说,国王太子醒了,也有的说王太子没醒,一直在沉睡;也有的说王太子醒了,但好像谁都不认识,摔得痴傻了。
还有人传出了渤利国王太子早已经死了的大不敬之言,甚至这种传言甚嚣尘上。
不然怎么不见王太子本人出面呢?
众说纷纭,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。
一晃神儿,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。
可我还困在这里。
我勒个去……我这是真的穿越了啊……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啊!地球上八十亿人千年难遇的穿越,让我给赶上了?
那我在这怎么活下去啊?
在这我也是黑户啊!
我在这也是谁都不认识啊!
我吃啥啊?
我喝啥啊?
我死了谁给我收尸啊?
妈妈啊!阿弥陀佛啊!老天爷啊!释迦牟尼啊!天父玛利亚啊!这……这咋办啊?
听说穿越过来的人只要死一次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,刘诗诗的《步步惊心》是这么演的!要不……我也去死一次?只要“死过一次”可以重新醒过来?
可是我没死过啊,要是死过头了活不过来怎么办?那可真硬了啊!
要不找人?谁说谁听了会信啊?再说我找谁啊?
是幻觉吗?还是说……这是我的精神世界……我……在未察觉的情况下,被自己困住了?
还是说,这是我昏死前的“回光返照”?
还是……精神分裂?
我是不是只要重新“醒过来”可以了?
可问题还是那个问题——我该怎么才能“醒过来?”
为了稳定军心,平抚民愤,渤利国王城却对外宣称,王子公师董一切安好,只是需要休息。
总不能对外宣称,王子外出巡行,摔了脑子,精神分裂了、连亲爹都不认了吧?
从来到这里到这个星期以来,我发现除了这个被我占了身体的主角本人外,他的亲属家人总共不超过五个。
据我所知,宿主本人原本只是渤利国国王的子侄辈,因为国王无子,才过继了公师董这个侄子到自己名下。而公师董本人的亲生父母、也是公师运的亲兄弟那夫妻俩,早已不在人世了。
霍!这不是标准的小说男主设定吗——父母双亡、无亲无故、寄人篱下,受尽白眼……
等等……下一步,该不会是要被这个养父轰出家门,赶到羊圈里过活的桥段吧?
腾地坐起来,后背“嘎巴”一声响,自己给自己正了正骨。
这是这一早上到现在为止一天以来最大的活动量了。
算是赶我出去,如果让他们察觉到什么,怀疑起我的身份,那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。
无论如何,要不先跑吧!
天朝上国东海一隅,海东盛国、渤利国上京龙泉府城北、心界寺。
虽然这里只是东海一瓯、天下一方的极边之地,那也是有寺庙的。
虽然加上“山门”也只有两进院落的宽窄进深,那也掩盖不了整座庙宇给人带来的那种静谧沉寂的感官。
心界寺远离世俗,坐北朝南,面向南方的白雪冷霜和碎绿黄草,遗世独立,打开大门,迎接尘俗里的痴男信女。
福无双至祸不单行,我被人架着硬生生拖到了这。
渤利国国王、圣人赐姓赐名公师运、黑水贵族世家大族、末尸羊太阖,带着他突然“痴傻”了的儿子公师董,来到这里,进入这心界寺的正殿——大雄宝殿上,祭拜先祖,祈请佛祖,随便也求满天神佛保佑,保佑自己的儿子,保佑自己的家族,保佑自己的祖国,能够活下去。
“苍天啊!我本番外之人,崇圣慕德,故,尊中原上国,奉为宗主,可是他们怕我坐大!怕我不死!他们、杀了我的妻儿、杀了我的兄弟、杀我的臣民百姓,是要我活不下去,让我断子绝孙!让我渤利国断后!彻底绝了我伤害到他们的可能!”
末尸羊太阖瘫跪在卢遮那佛的神像前,地上那团破旧不堪的蒲团上,字字泣血,声声沥悲。
大雄宝殿门外,渤利国瑖州、河州、扶余府三州都督,也是渤利国王末尸羊太阖本人的三位心腹:末尸羊琼心、张石、高那延三人,正亲自充任卫士,为国王守护寺门。大殿外的小广场上,两百多人的王室亲率卫队,跨弓抱(箭)囊,也一动不动地守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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