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寒风卷着院里的尘土,刮在人脸上生疼。
冷意渗入衣领,仿佛连呼吸都凝结成了霜。
何雨柱,人称傻柱,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包,像一尊即将远行的雕像,僵硬地站在院子中央。
他的身影被晨光拉得老长,在斑驳的地砖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剪影。
他的身后,是那扇他进出了几十年的屋门,门框上的红漆早已斑驳,像是岁月剥落的眼泪。
风吹过檐角,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,发出细碎的“沙沙”声。
整个四合院,该出来看热闹的都出来了。
贾张氏揣着手,嘴角挂着一丝幸幸灾乐祸的冷笑,眼角皱纹里藏着得意;秦淮茹眼神复杂,想说点什么,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,喉头滚动却无声;一大爷易中海眉头紧锁,嘴唇翕动了几下,终究化作一声长叹,那叹息沉重得几乎能压弯枯枝。
所有人目光如针,钉在院门口的何雨辰身上。
他静静地站着,身形笔挺,脸上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眼前上演的不是一场兄弟决裂的悲剧,而是一出与他无关的默剧。
风从他耳畔掠过,吹起几缕碎发,却吹不动他眼底那层冰冷的平静。
“你既然铁了心不管他们,那我也管不了你。”傻柱的声音沙哑而沉重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充满了失望与决绝。
话音未落,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咸涩的味道——那是压抑的情绪在发酵。
这句话,像一块石头砸进冰冷的湖面,却没能激起何雨辰脸上半点涟漪。
挽留?
何雨辰在心底冷笑一声。
从他重生归来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这一天迟早会来。
一个被吸血鬼缠身而不自知,甚至甘之如饴的哥哥,和一个决心斩断所有寄生藤蔓,为自己活一次的弟弟,注定走不上同一条路。
他没有开口,只是用那双深邃得让人心悸的眼睛,平静地看着傻柱。
那眼神里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。
他仿佛透过这双眼,看到了那些年自己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的日子,也看到了傻柱一次次将本属于家人的温情送给外人时的模样。
傻柱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,他感觉自己那点可怜的道德优越感,在弟弟的注视下,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他猛地一扭头,不再看何雨辰,大步流星地跨出了四合院的门槛。
脚步踩在青石板上,“咚咚”作响,像是敲击在每个人心头。
那背影,决绝,又带着一丝仓皇。
院里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,随即又在何雨辰冰冷的目光扫视下,作鸟兽散。
脚步声渐次远去,只剩风吹过空荡荡的庭院,带起几片落叶。
秦淮茹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低着头,领着棒梗回了屋。
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,屋门关上的声音格外清脆。
世界,终于清静了。
何雨辰关上院门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。
门轴发出的“吱呀”声,像是为一段兄弟情谊画上的休止符。
就在这时,后院的刘婶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过来。
她粗糙的手掌捧着瓷碗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皱纹。
她是傻柱工友的老婆,平日里受过何雨辰不少小恩小惠,是个心热肠善的人。
“雨辰啊,”刘婶把碗塞到他手里,热量顺着碗壁传到他冰凉的指尖,带着几分温润的触感,“傻柱就那牛脾气,认死理,你别往心里去。咱们街坊邻居眼睛都亮着呢,谁是谁非,大家心里有数。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。”
她叹了口气,压低声音说:“秦淮茹那一家子……唉,就是个无底洞。傻柱陷进去了,你可得清醒着。快,把这鸡汤喝了,暖暖身子,别太委屈自己。”
一股暖流,从何雨辰的手心,一直涌入心底。
那温度,不只是汤的热度,更是久违的善意。
他重生以来,面对的尽是算计与贪婪,这突如其来的善意,让他那颗坚硬的心,也忍不住微软。
“谢谢您,刘婶。”他没有推辞,端起碗,一口气将热汤喝了下去。
滚烫的鸡汤滑过喉咙,驱散了胸口的郁结之气,留下一抹淡淡的辛香。
是啊,悲伤和难过不能当饭吃。
这个世界上,还有值得他守护和珍惜的人。
送走刘婶,何雨辰将所有的情绪都锁进了心底。
他没有时间沉溺于感伤,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接下来的几天,何雨辰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机器,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店的筹备中。
新店的位置,就选在红星轧钢厂生活区的正门口。
这里人流量巨大,是工人们上下班的必经之路。
店铺门前铺着一层新鲜的红纸,迎风招展,映着阳光格外鲜艳。
店名也起得响亮——红星卤味坊。
金字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门口挂上了两串火红的灯笼,喜庆而醒目。
开业当天,鞭炮齐鸣,锣鼓喧天。
何雨辰特地搞了个开业大酬宾,凭厂里的工作证购买,一律八折。
这一招立竿见影,彻底点燃了工人们的热情。
“哟,这不是何师傅的弟弟吗?听说他自己开店了!”
“这卤肉闻着可真香啊!比国营饭店的还地道!”
“给我来半斤猪头肉,再来二两下水!”
“快看,价格还便宜!走走走,咱也去尝尝!”
人群蜂拥而至,小小的店铺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。
香味从店内飘出,混杂着辣椒、香料与卤汁的气息,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。
林晓梅带着两个新招的伙计,一个负责切肉,一个负责收钱,忙得脚不沾地,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红晕。
她的声音清脆,来回指挥着秩序。
何雨辰站在一旁,沉稳地指挥着全局,眼神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。
他的手掌握着账本,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,却依旧从容。
从日上三竿到傍晚时分,排队的队伍就没断过。
等到太阳落山,清点账目的时候,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首日营业额,一千零八块五毛!
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三十几块的年代,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天文数字。
“你小子,真有你的!出息了!”轧钢厂食堂的李师傅,特地赶来祝贺,重重地拍了拍何雨辰的肩膀,满眼都是赞许。
那手掌落下的一瞬,力道重得有些疼,但更多的是欣慰。
何雨辰笑了,笑得无比灿烂。
这是他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,挣来的第一份荣耀。
夜深了,客人都已散去。
店里只剩下微弱的灯光,照着地上散落的油渍和纸屑。
林晓梅一边帮着收拾,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何雨辰。
她看得出来,尽管他白天意气风发,但此刻眉宇间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落寞。
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拿起账本,帮他一笔一笔地核对,又轻手轻脚地把散落的工具归置整齐。
当何雨辰坐在椅子上,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时,林晓梅端来一杯热茶,轻轻放在他手边。
茶香袅袅升起,带着一点苦涩,一点回甘。
“别硬撑着了,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羽毛一样,温柔地拂过何雨辰的心尖,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。但是,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,还有我呢。”
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却瞬间击溃了何雨辰所有的伪装。
他抬起头,看着灯光下女孩清澈而担忧的眼眸,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。
那层为了对抗全世界而披上的坚硬铠甲,在这一刻,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他伸出手,握住了林晓梅微凉的手指,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个字:“好。”
与此同时,在距离“红星卤味坊”不远处的阴影里,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了很久。
是傻柱。
他刚从工厂宿舍出来,本想去小酒馆喝两杯闷酒,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。
他看到了新店的招牌,看到了那热闹非凡的场面,看到了何雨辰在人群中运筹帷幄的模样。
那不是他印象中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弟弟,而是一个让他感到陌生的,光芒万丈的强者。
强烈的嫉妒和不甘,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。
他凭什么?
他凭什么能过得这么好?
可就在这时,那天在院子里,何雨辰那句冰冷的话,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——“我被人打断腿,躺在床上哀嚎的时候,你又在哪儿?”
当年在哪儿……
傻柱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是啊,他当年在哪儿?
他好像……好像正忙着给秦姐家送白面,忙着帮贾家挑水,忙着……
一个他从未敢深思的念头,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。
他这些年,究竟为这个家,为这个亲弟弟,做过些什么?
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店铺,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和孤零零的影子,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动摇,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想转身就走,把这些烦人的念头都甩掉。
可他的脚,却像生了根一样,钉在原地。
不知过了多久,店里的灯光熄灭了。
何雨辰和林晓梅的身影相伴而出,消失在夜色中。
傻柱站在黑暗里,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。
最终,所有的挣扎、嫉妒和那一丝丝刚萌芽的悔意,都凝固成了一种更加复杂、更加偏执的阴沉。
他猛地攥紧了拳头,骨节捏得发白。
寒冷的夜风吹过,他打了个哆嗦,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。
不行,他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他要回去,他必须回去问个清楚!
他转过身,不再有丝毫犹豫,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他刚刚逃离的四合院走去。
夜色下,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,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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