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四位主考立下誓言之后,又回到演武厅,相互拱手示意,然后入座。宗泽心里暗自思量:“他们三个人主意都已经打定了,这状元肯定是想让梁王来当。不如先把梁王传上来,提前考他一考。”于是,他叫来旗牌官,说道:“去把南宁州的举子柴桂传上来。”旗牌官响亮地答应了一声:“是!”然后快步走下演武厅,扯着嗓子大喊:“听令!大老爷有令,传南宁州举子柴桂上厅听令。”
那梁王听到传唤,应了一声,随即走上演武厅,对着上面作了个揖,就站在一旁听候指令。宗泽问道:“你就是柴桂?”梁王回答:“是我!”宗泽又道:“你既然来参加考试,为何参见主考却不跪下,如此傲慢摆架子?自古道,做什么官,行什么礼。你要是不参加考试,本来就是藩王,我们自然会请你上座。但如今你既然来考试,身份就降为举子了。哪有举子见了主考不跪的道理?你放着好好的王位不做,不知道听信了哪个奸臣的话,非要自降身份,跑来争夺状元,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?况且今天天下的英雄豪杰都聚集在这里,其中难道就没有本领高强,远超你的人吗?你怎么就能肯定状元之位稳稳能落到你手里?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,回你的郡里去,保全自己的名节,这样不好吗?你好好想想吧!”
梁王被宗泽这一顿数落,实在是无可奈何,只好低下头,乖乖跪下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各位看官,你们知道梁王为什么放着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的王位不做,非要跑来争夺状元,还甘愿受这份羞辱吗?原来啊,梁王去朝贺天子,路过太行山的时候,山上有一位大王,使一口金背砍山刀,江湖上都称他为“金刀大王”。这人姓王名善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他手下还有马保、何六、何仁等勇将,以及邓武、田奇这两位足智多谋的军师。他们聚集了五万多喽啰,霸占着太行山,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,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。王善早就想谋夺宋朝的江山,只是一直缺少个内应。
那天,他打听到梁王要入朝,就和军师商量,定下了一条计策。他们在山下扎营,等梁王经过的时候,喽啰们把他拦住,邀请他上山。梁王到了营帐中坐定,喝过茶后,田奇说道:“以前南唐的时候,虽然国力有所衰退,但天下还算安宁。后来赵匡胤设下计谋,假称陈桥兵变,篡夺了皇位,把天下据为己有,一直到现在。主公您反而只得了个挂名的藩王,还要受他管辖,我们心里实在是不服气啊!如今我们兵强马壮,粮草充足,大王您何不去京城结交那些奸臣,趁着今年开科考试,设法夺取武状元。把那三百六十个同榜进士拉拢过来,收为自己的心腹内应。到时候写封信通知山寨,我们立刻发兵前来,帮助主公恢复往日的江山,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?”
这一番话,本来就是王善和军师事先定下的计谋,想借着梁王做内应,夺取宋朝天下,到时候这天下不就成了王善的吗?哪知道梁王被他们一番蛊惑,心里十分高兴,说道:“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忠心,我一进京就马上办这件事。要是能成功,我一定和你们共享富贵。”王善当下就摆下筵席,款待梁王,吃喝了一会儿,就送梁王下山了。
梁王一路进京,就去结交这几位主考。这三个奸臣收了他的贿赂,打算把武状元的名号卖给梁王。可宗泽是一心为国的人,他心里明白这三位主考收了贿赂,所以才故意数落梁王几句。梁王被说得一时答不上话来。
那张邦昌看到这一幕,急得心里直冒火,暗自想道:“哼!也罢,我也把他的门生叫上来,骂一顿,出出这口气!”于是,他喊道:“旗牌官过来。”旗牌官赶忙答应着上前问道:“大老爷有什么吩咐?”张邦昌说:“你去把汤阴县的举子岳飞传上来。”旗牌官应了一声,就走下去,大声喊道:“汤阴县岳飞上厅听令。”岳飞听到传唤,赶忙答应着走上厅来。他看到柴王正跪在宗泽面前,就赶紧跪在张邦昌面前叩头。
张邦昌问道:“你就是岳飞?”岳飞赶忙回答:“是我。”张邦昌又说:“我看你这人既不出众,相貌也平平无奇,能有什么本事,就想当状元?”岳飞回答道:“小人不敢妄想当状元。只是这次科场中,有几千举子都来参加考试,哪一个不想成为状元呢?但状元只有一个,那一千多人怎么可能个个都能拿到状元之位?我也只是按照惯例来应试,怎敢有非分之想?”
张邦昌本来打算好好骂岳飞一顿,没想到被岳飞这几句话顶了回来,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骂出口了。他只好说道:“也罢!先看看你们两人的本事如何,再考其他人。我问你,你用的是什么兵器?”岳飞回答:“是枪。”张邦昌又转头问梁王:“你用什么兵器?”梁王回答:“是刀。”张邦昌听后,就命令岳飞写一篇“枪论”,梁王写一篇“刀论”。
两人领命下去,就在演武厅两旁摆好桌子、纸笔,各自去写文章。要说柴桂的才学,原本还是不错的。可刚才被宗泽狠狠数落了一顿,气得他晕头转向,拿起笔写下一个“刀”字,结果不小心出头了,看起来竟像个“力”字。他心里一着急,只好在上面描了几笔,结果弄得这个字刀不像刀,力不像力,没办法,只好涂掉重新写了几行。
没料到,岳飞很快就写完交卷了。梁王觉得自己写得不太好,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交卷。张邦昌先拿起梁王的卷子看了看,就直接塞进袖子里。接着看岳飞的文章,看完后不禁吃了一惊,心想:“这人的文采,居然比我还好,怪不得宗老头儿这么看重他!”于是,他故意大声呵斥道:“就你这样的文章,也想来抢状元!”说完,把卷子往地上一扔,大声喝道:“出去!”左右的人听到命令,呼啦啦地围了上来,正准备动手把岳飞赶出去。
就在这时,宗泽大声吆喝了一声:“不许动手,都停下!”左右的人一听宗大老爷发话了,谁还敢违抗命令?一下子都站住不动了。宗泽吩咐道:“把岳飞的卷子拿上来给我看。”左右的人又害怕张邦昌发火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不敢去拿。岳飞没办法,只好自己捡起卷子,呈给宗泽。
宗泽接过卷子,放在桌上,展开仔细阅读。只见文章真是字字珠玑,句句精妙,不禁暗想:“这个奸贼,竟然如此轻视人才,只看重利益。”他也把卷子塞进袖子里,然后对岳飞说:“岳飞啊,就你这样的才能,怎么能取得功名呢?你难道不知道苏秦献上的‘万言书’,还有温庭筠代作《南花赋》的典故吗?”
你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典故吗?原来,当初苏秦到秦国献上那万言策,秦国的丞相商鞅忌惮他才华太高,担心日后他会夺取自己的权柄,就故意不录取苏秦,只录取了张仪。而温庭筠的故事是这样的,晋王宣召桓文到御花园观赏南花,这南花就是铁梗海棠。当时晋王让桓文作一篇《南花赋》,桓文上奏说:“请容臣明日早朝时献上。”晋王答应了。桓文退朝回到家,根本写不出来,就请家里的代笔先生温庭筠代写了一篇。桓文看了之后,大吃一惊,心里想:“要是晋王知道他有这样的才华,肯定会重用他,那岂不是要夺了我的权柄?”于是,他就用药把温庭筠毒死了,然后把《南花赋》抄写好,献给了晋王。这两个都是妒贤嫉能的故事。
张邦昌听了宗泽这话,顿时勃然大怒!就因为这一怒,引出了后面的事:一国藩王,丢了性命;数万贼兵,计划落空。正所谓:朝中奸党专权日,天下英雄失意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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