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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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97章

姜子牙望着尘烟中忽隐忽现的玄鸟纹战旗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虎符边缘的凹痕。

嶙峋山壁割裂天际,姜子牙扯住缰绳急停,虎奔轻骑的阵列在陡坡下骤然收势。

他眯眼望着百丈外翻滚的烟尘,忽见一抹刺目的金芒自尘雾中掠过——

那是谢忆萱惯用的青铜鬼面,此刻正倒映着血色残阳,仿佛某种活物的心脏。

韩变的玄铁战车在山道上碾出蜿蜒的辙痕,车辕上悬挂的八面招魂幡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,每道褶皱里都似乎藏着未说出口的阴谋。

姜子牙的瞳孔猛然收缩,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腰间蟠龙杖。

正午的日轮将青铜甲胄烤得发烫,他却恍若未觉——

西北方三百步处,敌军最前排的重甲骑士突然集体抬手,那些曾在黄沙漫天里闪耀过千百次的黄金兽面,此刻竟如退潮般从他们狰狞的面庞上剥落。

“咔嚓“

精铁护腕与蟠龙杖相击的脆响惊醒了恍惚,姜子牙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。

记忆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戏,无数场血战画面在识海中飞速闪回:

赤铜鬼面军在月夜下的嚎叫,玄铁鳞甲兵破开冰河的寒芒,青铜饕餮骑撕裂城墙时飞溅的砖石雨

可那些或狰狞或诡谲的面具,从未有过这般冷冽的纹路。

青灰色战马踏碎死寂,蹄铁敲击玄武岩地面的节奏竟暗合某种古怪韵律。

姜子牙猛然站直身子,汗珠顺着脖颈滑进青铜护领的沟壑里。

当第一个戴青铜龙纹铡刀面具的骑士策马奔涌时,他终于看清那些游走于青钢之上的纹路——

不是简单的图腾,分明是条首尾相衔的立体龙形,龙须尖锐如刀,龙目狭长似月,每片逆鳞都在烈日下泛着血色暗光。

“咔嚓!“

数十柄青铜铡刀同时举起,刃口折射出的寒光在半空织成银网。

姜子牙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,这根本不是寻常的战术变换。

西北风骤然卷起沙暴,却吹不散铡刀阵中凝滞的杀气。

姜子牙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抖,蟠龙杖在地面上犁出五道深痕。

那些游动的龙纹似乎随着他的注视愈发清晰,龙首竟诡异地转向他所在的方向,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

山崖下铁甲战车组成的洪流正撕裂着黄土官道,谢忆萱蜷缩在青铜兽首车辕旁,颠簸得像只被扔进油锅的麻雀。

她死死咬住染血的袖口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旧伤里,喉头翻涌的腥甜却比不过胃袋里翻江倒海的感觉——

方才那碗掺了断肠草的羊奶,此刻正化作千万只毒蜂在她血脉里横冲直撞。

透过青铜车窗缝隙,她望见姜子牙的金丝楠木剑柄突然折射出一道寒芒。

老谋深算的主帅就像团游走在刀光剑影里的鬼魅,明明被十数柄青铜剑影层层裹挟,偏生每次破开包围时,发髻间那支白玉簪尖都会闪过诡异青光。

谢忆萱的瞳孔骤然收缩,藏在裙裾暗格里的水银软甲随着急促呼吸起伏,竟比外面的战鼓声还要响动。

“轰!“

战车突然撞进泥潭,车身猛地倾斜的瞬间,她反手甩出三枚铜钱镖。

叮叮当当的脆响中,左侧车轮碾碎的不再是碎石,而是半截断戟。

谢忆萱借势将身体压低,透过弥漫的硝烟望去,只见姜子牙的皂靴踏着满地狼藉,每一步都踩着恰好避开致命攻击的角度。

那些围攻他的敌将就像提线木偶般笨拙,剑锋劈砍的空当里,姜子牙发间青玉簪竟似活了过来,每次轻颤都在收割人命。

“咔嚓——“

右侧车辕突然断裂,整个战车如同受伤的巨蟒剧烈扭动。

谢忆萱趁机翻身跃出,绣鞋踏在龟裂的车厢板上稳如磐石。

她望着仍在泥潭中挣扎的青铜巨兽,忽然低笑出声,这笑声里裹着沙哑的血气,却比任何战吼都要惊心动魄:

“都说活腻了才会来找死,看来你们都不够聪明。“

韩变赶紧将谢忆萱扶了起来,又换乘另外一辆战车。

残阳如血,暮色给大地镀上一层铁锈色的光晕。

姜子牙军队的青铜战车在龟裂的官道上碾出尖锐的声响,八尺高的辕马扬起前蹄时,车顶弓手齐齐拉满强弩。

三支鸣镝破空而过,撕裂了死寂的空气,紧接着便是遮天蔽日的箭雨倾盆而下。

韩变军队阵型顿时像被巨兽撕咬的麦田般剧烈晃动,精铁打造的箭镞穿透牛皮甲的脆响此起彼伏,混着战车相互撞击的铿锵声,竟比万马奔腾还要惊心动魄。

谢忆萱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缰绳,枣红战马的鼻孔喷出白沫。

她看着前方韩军士兵的惨状,喉头泛起苦涩——

那些身披玄甲的姜军车士竟在高速行进中保持精准射击,青铜扳指扣动弓弦的节奏分明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歌。

直到斜后方传来韩变急促的马蹄声,她才惊觉自己把下唇都咬出了血痕。

“幸好...“她松开缰绳时,战马不安地踏碎了地上的枯草,“姜军战车的数量仍不够多。“

尾音未落,右手指尖已经抚上腰间佩剑的螭龙纹,冰凉的剑柄仿佛能熨平她狂乱的心跳。

韩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这个总是端庄得体的少女,此刻眼中燃烧着与他相同的战意。

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辎重营翻阅的《六韬》,当书中记载的“车悬“战术化作眼前真实的杀戮艺术时,那种震撼至今仍在血脉里奔涌。

“书上?“

他忍不住脱口而出,喉结上下滚动。

谢忆萱忽然侧身擦拭长剑,剑锋划过晚霞的瞬间,流淌出一道细小的彩虹。

这个动作让韩变想起军师曾说过的,真正的大将往往在大战前都会例行擦拭兵器。

“父亲书房里的竹简堆得比粮仓还高。“她轻描淡写地说着,仿佛在谈论邻家的菜畦,“第七卷第七页记载,战车过处当有金石相击之声,如磬鸣九霄...“

风卷起她鬓角的青丝,几缕发丝扫过微微泛红的眼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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