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,青州河畔的千盏莲花灯便次第绽开。孟昭蹲在糖画摊前,金丝面具遮住半张俏脸,指尖捏着个猫爪糖人——琥珀色的糖浆里凝着粒染血的琉璃珠。摊主老孙头眯眼打量这古怪客人,却见她腕间银铃轻晃,叮咚声混着糖浆浇铸的脆响,竟似段异域小调。
“姑娘这糖人可卖?”柳照夜摇着洒金折扇贴过来,玉骨扇坠正撞上她腰间双鱼佩。他今日换了件月白长衫,襟口银线绣着流云纹,乍看像是赴宴的贵公子,唯有袖口沾染的靛青染料泄露了染坊那夜的狼狈。
孟昭咬碎糖猫耳朵,甜腥味漫过舌尖:“柳老板不如猜猜,刺史府的乞巧宴上,哪位贵女戴着琉璃珠耳坠?”她忽然将糖签戳向身后,“比如这位?”
燕无咎的弯刀堪堪接住糖签。蒙面巾上沾着朱砂,疤痕在灯火下泛着诡谲的暗红:“漕运衙门的船队戌时三刻过燕子矶,孟姑娘还有闲心逗猫?”他刀尖挑起块麦芽糖,糖浆拉丝处竟显出半枚火漆印纹,正是户部飞鹤纹的变体。
河面忽起喧哗。十二盏青莲灯顺流而下,灯芯燃着幽蓝焰火,将水面映成鬼魅的紫。谢云湄的茜色画舫破开灯阵,琵琶弦扫过孟昭的面具:“妹妹送的猫眼石灯,照得见漕河底的尸骨吗?”
面具坠河的刹那,孟昭瞥见画舫暗格里渗出的银浆——正是熔化的官银!她反手将糖人掷向谢云湄,糖浆在银甲上炸开血似的花:“姐姐的胭脂染坊,改行炼银炉了?”
林惊鹊的药篓突然撞翻灯架。他擒住孟昭手腕,银针抵着她脉门:“曼陀罗毒入心脉,还有力气勾搭奸商?”竹篓里窜出碧鳞小蛇,毒牙咬碎糖人里的琉璃珠,朱砂混着醉仙散洒了满船。蛇信舔过她指尖时,孟昭忽然记起染坊密室里的焦尾琴纹——那蛇鳞的纹路竟与琴身裂纹一模一样!
“孟老板好兴致。”楚镜歌的九节鞭卷走半盏青莲灯,鞭梢铁刺勾破孟昭的袖口,“拿官银熔的灯油,烧不烧得穿刺史府的轿帘?”灯罩忽地裂开,焦尾琴图纸飘落,琴弦位置赫然标着燕子矶的暗桩!
柳照夜的算盘珠击碎灯柱。烈焰顺着银浆蔓延,将画舫照得如同白昼。孟昭在火舌舔舐船帆时,突然被拽进个浸满沉水香的怀抱——谢云湄的银护甲挑开她衣襟,指尖抚过那道新月疤:“三年前漓江沉船,妹妹这伤是为护虎符挨的吧?”护甲内侧的倒刺刮破里衣,露出肩头淡去的牙印,那是幼时与燕无咎厮打留下的痕迹。
混乱中有人塞来盏兔子灯。灯罩绘着窦家军徽,烛泪里裹着半枚虎符。孟昭追着送灯人挤进暗巷,却撞见苏枕雪在验尸——溺亡的胡商耳后嵌着猫眼石,与糖人里的琉璃珠如出一辙。女仵作的银针挑起片金箔,窦字徽纹刺得孟昭瞳孔骤缩:“死者舌底藏着这个,孟姑娘可知,青州城戴着这种耳坠的,只有三年前沉船案的遗孤?”
巷口忽然传来波斯猫的哀鸣。孟昭攥紧兔子灯转身时,看见林惊鹊抱着染毒的猫儿倚在墙头,药篓里掉出张染血的生辰帖——正是她及笄那日失踪的礼单!夜风掀起帖子一角,落款处印着枚熟悉的金算盘纹,与柳照夜今日折扇上的纹路分毫不差。
河心突然炸开巨响。十二盏青莲灯同时爆燃,火光照亮水底沉浮的玄铁箱。孟昭跃上燃烧的画舫桅杆时,瞥见燕无咎的弯刀劈开箱锁——里面蜷着具白骨,腕间银镯刻着「窦」字,与她母亲失踪那年戴的镯子,正是对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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