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烬跪坐在冥界血河畔,怀中还残留着玄夜化作星火时的温度。那些金色的光点在她指缝间溜走,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,照亮了永夜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,那里曾经躺着赤鸢碎成细雪的火羽,曾经攥着玄夜腰间硌得生疼的青铜兽首玉带。
原来如此...
她突然轻笑出声,笑声惊起岸边大片血红色的彼岸花。离渊捂着胸口跪在三步之外,魔纹正从他脖颈处疯狂褪去。五百年前为救神女堕魔的真相反噬着他,却让花烬的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。
云弈的天兵在忘川对岸列阵,银甲映着幽蓝的冥火。仙门少主手持天道镜,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花烬现在的模样——那里面有个与她七分相似的女子,正被九重雷劫撕碎神魂。
师姐终于想起来了?云弈的声音穿过血河传来,带着精心计算过的惋惜,当年你自愿跳进炼神鼎时,也是这般表情。
花烬缓缓站起,裙摆扫过满地残花。烬脉在她体内彻底苏醒,每道伤痕都化作金红色的纹路爬满肌肤。她终于看清那些记忆残片拼凑的真相:所谓上古神女陨落,不过是天道为维持轮回演的一出戏。
用我的命焰重燃三界?她指尖凝聚起一缕跳动的金火,那是玄夜消散前最后留给她的东西,云弈,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执棋人?
离渊突然暴起,魔气化作锁链缠向云弈咽喉。这个动作让他胸口的魔心裂痕更深,黑血顺着玄铁铠甲滴落成莲。花烬看见他猩红眼底映出的自己——五百年前那个笑着把烬火分给众人的神女。
走!魔君嘶吼着捏碎自己半颗魔心,滔天魔焰暂时遮蔽了天道镜的光,趁现在......
花烬没有犹豫。她跃入血河的瞬间,听见赤鸢的火羽在记忆里发出清越鸣响。河水在她周身分开,露出河底沉睡的万千命焰。有玄夜冷冽如星火的,有离渊暴烈如熔岩的,更多是无名者细弱的微光。
找到你了。她轻轻拢住那缕即将熄灭的金色火焰。
三界在此刻震颤。仙界三十六重天的琉璃瓦同时炸裂,魔域血月裂成两半,人间每一盏长明灯都无风自动。花烬从河底升起时,发梢滴落的水珠都化作流火,在冥界永夜中烧出璀璨星河。
云弈的天道镜出现第一道裂痕。他惊愕地看着镜中影像扭曲——本该被炼化的神女站在镜外,而镜中的云弈正被无数命焰缠绕吞噬。
你以为篡改我的记忆就能掌控轮回?花烬踏着虚空走向对岸,每一步都在冥界留下燃烧的莲花,当年我自愿赴死,为的是打破这该死的天命!
她突然伸手抓向镜面。在指尖触及的刹那,五百年前的记忆洪流冲进识海:神女殿的蟠龙柱下,少年云弈颤抖着接过她分出的第一缕烬火;仙魔战场上,新任仙门少主将天道镜对准她后背;炼神鼎中,她笑着看自己烧成灰烬......
这次不会了。花烬生生捏碎天道镜,飞溅的碎片划破她脸颊,血珠落地即成火种,玄夜用妖丹换我的自由,离渊用魔心换我的时间,赤鸢用命焰换我的清醒——你们凭什么觉得,我会继续当天道的棋子?
云弈踉跄后退,银甲上爬满火纹。他忽然发现那些所谓算计,早在花烬觉醒烬脉那刻就沦为笑话。当最后一个记住她的人消失,完整的不是神女的力量,而是看穿轮回本质的双眼。
你要毁了整个三界?他嘶声质问。
花烬仰头看向虚无之处,那里有常人看不见的万千丝线,每根都连着三界生灵的命数。她想起玄夜消散前最后那个拥抱,冷松香混着血腥气,硌在腰间的青铜兽首凉得刺骨。
是重塑。她张开双臂,烬火从心口喷涌而出,用你们最害怕的——
金红色火焰分成三股洪流。最炽烈的冲向仙界,撕开虚伪的秩序;最暴烈的灌入魔域,烧尽狂乱的枷锁;最温柔的洒向人间,每一粒火星都化作新生火种。花烬在火焰中心缓缓浮空,发丝衣袂都化作流动的焰色。
离渊在魔气溃散中大笑出声。他伸手想触碰那道照亮三界的光柱,却在指尖触及前彻底消散。最后时刻,花烬看见他嘴唇开合,说的是五百年前神女殿前未说完的那句话。
云弈的天兵在火雨中融化。仙门少主怔怔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会为他折桃枝治伤的师姐。他张嘴想说什么,一阵风过,银甲内只剩缕缕青烟。
花烬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。烬火抽离的同时,那些纠缠五百年的爱恨执念都在远去。她看见玄夜的命焰在人间某处重新亮起,看见离渊的魔心碎片沉入忘川滋养彼岸花,看见赤鸢的火羽化作春日的第一只红鸢。
原来这就是......
她低头看着自己也开始透明化的指尖,忽然听见三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。无数命焰挣脱丝线,在新生天道中自由飞舞。最后一刻,花烬笑着松开最后三缕本源之火。
自由。
冥界的永夜第一次迎来日出。血河蒸发成雾,彼岸花结出晶莹的果实。在河水干涸处,有株嫩芽正破土而出,叶脉里流淌着金红色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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