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烬的指尖仍残留着悬崖边岩石的冰冷触感。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——那是玄夜留下的妖力印记,此刻正随着她的脉搏微微发烫。
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她抬头,对上那双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睛,为什么帮我?
玄夜站在三步之外,黑袍被罡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。那铃铛无声无息,却让花烬莫名心悸。
你的血,他忽然开口,声音比妖域的风更冷,有焚天烬火的味道。
花烬瞳孔骤缩。三天前云弈密室里的对话突然在耳边回响——上古神女的本源,就是焚尽三界的烬火
她下意识后退半步,靴跟碾碎了一截枯枝。
怕了?玄夜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,敢独闯妖域的人,不该这么胆小。
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花烬突然笑了,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,仿佛刚才的警惕从未存在。
妖皇大人说笑了,她随手将碎发别到耳后,我只是好奇,您打算拿这消息换什么?
风突然转向,带着远处血月森林的腥甜气息。玄夜腰间铃铛终于发出清越声响,花烬腕上的红痕随之灼烧起来。
你的命。他抬手,一片枯叶在掌心化作灰烬,从现在起,归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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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色月光透过骨树的枝桠,在泥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花烬跟着玄夜穿过这片被称为噬魂林的禁地,每走一步都有细小的刺痛从脚底窜上脊背。
别碰那些露水。走在前方的玄夜头也不回,是未化形的食魂妖。
花烬及时缩回差点沾到叶片的手指。她注意到玄夜行走时黑袍翻涌的弧度,像是有生命般将靠近的雾气都吞噬殆尽。
我们到底要去——
话音未落,地面突然塌陷。花烬只来得及抓住一根垂落的藤蔓,整个人悬在突然出现的深渊之上。下方传来万千冤魂的嘶吼,腐臭气息扑面而来。
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。
一道黑影掠过。等她反应过来,已经被玄夜扣着腰按在最近的树干上。粗糙的树皮硌着后背,而他的手臂横在她颈前,形成危险的屏障。
第三次了。他低头,呼吸扫过她耳垂,你故意找死?
花烬这才看清,方才站立的地方盘踞着一条半透明的巨蟒,正吞吐着猩红信子。若非玄夜相救,她此刻已被拖入深渊。
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。她发现玄夜的瞳孔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瞳,在月光下泛着鎏金色泽。
我...她嗓子发干,没看见它。
玄夜忽然捏住她下巴,拇指擦过她唇角。花烬僵住,直到看见他指尖沾着的暗绿色液体。
毒雾。他甩掉那滴液体,再乱动,我就把你扔下去喂蛇。
花烬突然抓住他欲收回的手。两人俱是一愣。
你的手...她盯着他手背上正在愈合的灼伤痕迹,碰到我的血了?
玄夜抽回手,黑袍一卷遮住伤痕。深渊下的巨蟒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,只余风声呜咽。
跟上。他转身时铃铛轻响,天亮前要穿过这片林子。
花烬看着他的背影,摸了摸自己仍在发烫的手腕。方才那一瞬,她分明感觉到烬脉深处传来异样的共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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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月西沉时,他们停在一座水晶宫殿前。整座建筑像是用冰晶雕琢而成,却在内部燃烧着幽蓝火焰。
妖皇的别宫?花烬呵出一口白气。
玄夜弹指,宫门无声开启。暂住。他顿了顿,疗伤。
花烬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渗出的暗色。深渊救她时,他受伤了?
宫殿内部比外观更令人窒息。走廊两侧立着无数冰雕,每一尊都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。花烬经过一尊女子雕像时,那空洞的眼眶突然流下血泪。
别看。玄夜捂住她眼睛,是命焰囚牢。
掌心温度让花烬睫毛轻颤。她闻到了血腥味,比之前更浓烈。
你伤得很重。她转身,不由分说扯开他衣襟。
玄夜来不及阻止。黑袍滑落,露出胸口狰狞的伤口——皮肉翻卷处不是鲜血,而是不断逸散的黑雾。
花烬倒吸一口冷气。这伤至少存在百年以上,边缘处还有细小的金纹在侵蚀。
仙门诛妖剑?她指尖悬在伤口上方,为什么...
玄夜冷笑:百年前仙魔大战的纪念。他忽然扣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,现在,该你回答了。
剧痛从接触点炸开。花烬眼前闪过无数碎片——燃烧的宫殿、坠落的星辰、还有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、流着血泪的眼睛。
啊!她踉跄后退,撞碎了一尊冰雕。
玄夜却僵在原地。他低头看着胸口,那里残留着花烬的一滴血,正与金纹相互吞噬。
果然...他声音沙哑,你能净化诛妖剑的诅咒。
花烬撑着地面喘息,发现掌心沾满了冰雕融化后的水。不,不是水——是血。整座宫殿的冰雕都在流泪,地面很快积起浅红色水洼。
它们...都是命焰?她声音发抖。
玄夜弯腰捡起黑袍:战死的妖族。他忽然蹙眉,有人来了。
地面血水突然沸腾。花烬腕间红痕爆发刺目光芒,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。最后一刻,她看见玄夜化作黑雾扑向殿外,而自己坠入无尽的红色深渊。
下坠中,她听见赤鸢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:找到神女转世...魔域已经...
黑暗吞没了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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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烬在窒息感中惊醒。她躺在一张玄冰床上,身上盖着绣有暗纹的羽被。殿内幽火依旧,却多了几分暖意。
醒了?
玄夜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。他换了一身墨蓝长衫,发梢还滴着水,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战。
三天。他走近,递来一盏琥珀色液体,你体内的烬火暴走了。
花烬没接。她盯着自己手臂——原本白皙的皮肤下,此刻流淌着岩浆般的纹路。
赤鸢来过?她突然问。
玄夜动作微滞:仙门的人进不了妖域核心。
可我听见...
幻听。他强硬地将杯沿抵在她唇边,喝下去。
花烬抿了一口,甜腥味立刻在舌尖炸开。是血。但不是普通的血——里面混合着玄夜的力量。
为什么...她呛咳起来,却被他捏住鼻子灌下更多。
液体入喉,手臂上的纹路渐渐平息。玄夜松开她时,指节擦过她颈侧,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凉意。
你净化了我的伤。他垂眸,这是回礼。
花烬怔住。她这才注意到玄夜胸前的黑衣不再渗血,而那些缠绕百年的金纹也淡了许多。
殿外突然传来号角声。低沉悠远,像是从地底传来。玄夜神色骤变。
魔域进攻边境。他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骨刀,待在这里别动。
花烬却赤脚跳下床:带我一起去。
你找死?
我能帮上忙。她抓起外袍,而且...她指了指自己仍在发光的手腕,这个好像不答应我留下。
玄夜盯着她看了片刻,突然嗤笑出声。他伸手拂过她散乱的长发,指尖带起细小的火星。
死了别怨我。他说。
花烬仰头看他,发现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,第一次映出了自己的影子。
不怨。她轻声说,但妖皇大人得答应我一件事。
说。
若我活着回来...她踮脚凑近他耳边,告诉我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真相。
玄夜呼吸一滞。殿外号角声越发急促,他却在这一刻闻到了她发间淡淡的槐花香——人间才有的味道。
成交。他退后半步,扔给她一把匕首,别拖后腿。
花烬接住匕首的瞬间,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。远处地平线上,黑压压的魔云正吞噬最后一线天光。
她不知道,云弈此刻正站在仙门观星台上,手中命盘显示着骇人的卦象;也不知道离渊站在魔域大军最前方,手中握着一缕与她同源的烬火。
更不知道,玄夜转身时,腰间的青铜铃铛第一次,为她而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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