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市井风波·暗流初探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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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先走到早点摊前,买了几个热腾腾的粗面馒头,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。

热馒头的暖意透过衣衫传来,让他冰冷的身体舒服了一些。

付钱时,他注意到早点摊老板接过铜钱时,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
接着,他走向杂货铺。

铺子里东西不多,主要是些针头线脑、盐巴酱醋、粗布麻袋之类的日用之物。

沈惊寒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堆皮货上——几张硝制粗糙的兔皮和一张不大的灰狼皮。

他心中一动。

“掌柜的,这狼皮怎么卖?”

沈惊寒拿起那张灰狼皮看了看,硝制手艺很一般,毛色也普通。

柜台后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,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闻言抬了抬眼皮:

“二两银子,不还价。”

沈惊寒心中估算了一下,这皮子若在州府,顶多值一两半。

他放下皮子,又拿起一张兔皮:

“这个呢?”

“五十文。”

掌柜吐了个烟圈,语气有些不耐烦,

“要买就买,不买别耽误功夫。”

沈惊寒放下兔皮,没说话,转身出了杂货铺。

他需要找到更值钱的东西换钱,或者…打探一些更隐秘的消息。

他的目光投向了街道尽头,那家挂着褪色酒旗的“悦来客栈”。

客栈,向来是消息流通之地。

客栈门脸不大,里面光线更暗。几张油腻的桌子,几条长凳。

此刻不是饭点,只有靠窗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,穿着普通的棉袄,桌上摆着一壶酒,两碟小菜,低声交谈着什么。

柜台后坐着一个胖乎乎的掌柜,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珠子。

看到沈惊寒进来,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:

“打尖还是住店?”

“掌柜的,打听个事。”

沈惊寒走到柜台前,摸出两枚铜钱放在柜台上,

“这镇上,或者附近,有没有收山货药材的大主顾?或者…有没有当铺?”

胖掌柜扫了一眼铜钱,慢悠悠地收起,这才慢条斯理地说:

“收山货?这季节,大雪封山的,哪还有山货?药材嘛…镇东头王记药铺倒是收一些常见的草药,不过价钱压得死低。当铺嘛…”

他拖长了声音,小眼睛在沈惊寒身上扫了扫,

“出门往南,街角拐过去,有个‘恒昌典当’,刘三爷开的。不过小伙子,看你这样子…是急着用钱?刘三爷那地方,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。”

“多谢掌柜指点。”

沈惊寒点点头,记下了当铺的位置。他又装作不经意地问:

“对了,掌柜的,听说昨个儿夜里,有大队人马从北山口过?动静挺大?”

胖掌柜拨算盘珠子的手顿了一下,眼皮微抬,瞥了沈惊寒一眼,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:

“哦?你也听说了?是有那么回事,马蹄声挺急的,也不知道是啥来路。这年头,兵荒马乱的,谁知道呢。”

他打了个哈欠,不再理会沈惊寒。

沈惊寒心中一凛。

这胖掌柜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,绝非普通商贾所有!

他不再多问,道了声谢,转身离开客栈。

刚走出客栈门口没几步,三个流里流气的身影便拦在了他面前。

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、满脸横肉的汉子,敞着怀,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,腰间胡乱系着根布带,眼神凶悍。

他身后跟着两个獐头鼠目的跟班,一个尖嘴猴腮,一个歪戴着破毡帽,都抱着胳膊,不怀好意地盯着沈惊寒。

“小子,面生得很啊?”

横肉汉子咧着嘴,露出一口黄牙,喷着酒气,

“哪条道上的?懂不懂这‘雪泥镇’的规矩?新来的,得先给咱‘黑虎帮’的弟兄们拜拜码头!”

沈惊寒脚步停下,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麻烦还是找上门了。

他不想惹事,只想低调。但看这架势,善了恐怕不易。

“几位大哥,小弟初来乍到,不懂规矩,还请见谅。”

沈惊寒微微低头,抱了抱拳,语气尽量放低,

“身上就剩几个铜板吃饭,实在没有孝敬各位大哥的余钱。行个方便,改日再补?”

他不想动手,尤其是在这可能有寒刃阁眼线的地方。

“呸!穷鬼一个,还穿得破破烂烂的!”

那尖嘴猴腮的跟班啐了一口,

“虎哥,我看这小子油头粉面的,不像好人!说不定身上藏了啥好东西!”

“就是!看他刚才还从客栈出来,说不定是肥羊!”

歪戴毡帽的也跟着起哄。

横肉汉子“黑虎”上下打量着沈惊寒,目光在他包扎的左臂上停留了一下,嘿嘿一笑:

“小子,没钱?那就让大爷搜搜身!要是真没有…嘿嘿,看你细皮嫩肉的,卖到南边窑子里也能换几个钱!”

说着,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沈惊寒的胸口抓来!

这一抓,又快又狠,带着一股蛮力,显然练过些粗浅的外家功夫!

沈惊寒眼中寒芒一闪!

对方存心找茬,言语更是污秽不堪!

再忍让,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!

就在黑虎的大手即将抓到胸口的瞬间,沈惊寒动了!

他没有后退,反而左脚向前踏出半步,身体如同被风吹动的柳条,微微一侧!

同时,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,不是格挡,而是精准地扣向黑虎抓来的手腕脉门!

动作幅度极小,隐蔽而迅捷!

正是“风拂柳”身法配合擒拿的妙用!

“咦?”黑虎只觉得手腕一麻,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沿着手臂窜了上来,力道顿时泄了大半!

他心中一惊,这小子好快的手!

然而沈惊寒一击即收,并未下重手。

他只想给对方一个教训,逼退对方。扣住脉门的手一触即分,同时身体借势向后滑退一步,拉开了距离,沉声道:

“几位,得饶人处且饶人!莫要逼人太甚!”

“妈的!还敢还手?!”

黑虎又惊又怒,当着两个小弟的面被一个“瘦弱”小子逼退,让他脸上挂不住。

他怒吼一声:

“给老子废了他!”

自己更是揉身扑上,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,狠狠砸向沈惊寒的面门!

那两个跟班也怪叫一声,一左一右扑了上来,拳脚相加,封堵沈惊寒的退路。

街上的行人见状,纷纷惊呼着躲避,远远地围成一个圈子看热闹。

早点摊的食客,杂货铺的掌柜,甚至客栈里那胖掌柜,都站在门口,冷眼旁观。

沈惊寒心中叹息。

终究还是免不了动手!

他眼神一凝,再无保留!

面对黑虎势大力沉的一拳,他身体如同无骨般向后一仰,险之又险地让过拳锋!

同时,灌注了《流风诀》内力的右脚如同毒蛇出洞,快如闪电般点向黑虎支撑腿的膝盖外侧!

“噗!”一声闷响!

黑虎只觉得膝盖外侧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一下,剧痛钻心!

整条腿瞬间酸软无力,庞大的身体失去平衡,向前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!

此时,两个跟班的攻击也到了!

尖嘴猴腮的家伙一拳捣向沈惊寒后心,歪戴毡帽的一脚踹向他腰眼!

沈惊寒仿佛背后长眼!

点退黑虎后,身体并未停顿,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身!

旋身之际,左臂如鞭,带着一股巧劲,啪地一声抽在尖嘴猴腮打来的拳头上!

“哎哟!”尖嘴猴腮只觉得拳头像是砸在了铁棍上,骨头都要裂了,疼得龇牙咧嘴,攻势顿消!

同时,沈惊寒的右脚落地,顺势一勾一带,精准地绊在歪戴毡帽踹来的脚踝上!

“噗通!”歪戴毡帽本就下盘不稳,被这一绊,顿时摔了个狗吃屎,啃了一嘴的泥雪!

兔起鹘落,不过眨眼之间!

气势汹汹的三个地痞,一个捂着膝盖单腿跳着痛呼,一个抱着拳头哀嚎,一个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。

而沈惊寒,依旧站在原地,衣衫未乱,只是呼吸稍稍急促了些许。

周围一片寂静。围观的镇民都看呆了。

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瘦、还带着伤的年轻人,身手竟如此厉害!

沈惊寒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三人,又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。在客栈门口,他捕捉到了胖掌柜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和更深沉的审视。

他心中警兆更甚。

此地不宜久留!

他不再理会地上的混混和周围的目光,转身就走,快步朝着之前打听到的当铺方向走去。

必须尽快换到钱,然后想办法带墨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!

“恒昌典当”的招牌有些破旧,门面比客栈更显狭窄幽深。

高高的柜台,上面装着坚固的铁栅栏,只留下一个不大的窗口。

柜台后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袍、戴着瓜皮帽、留着八字胡的瘦削中年人,正是掌柜刘三爷。

他手里把玩着一对油光锃亮的核桃,眼神精明而冷淡。

沈惊寒走进当铺,一股陈腐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“当东西?”刘三爷眼皮都没抬,懒洋洋地问。

沈惊寒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,正是那块天机老人所赠、背面刻有半朵凌云花的流风佩!

这是他身上除了星图残片和太极血玉外,唯一可能值钱且暂时“安全”的物品。

星图残片和血玉事关重大,绝不能暴露。他决定赌一把,用流风佩换钱。

“死当。”沈惊寒将流风佩从铁栅栏的窗口递了进去。

刘三爷终于抬了抬眼皮,接过玉佩,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。

然而,当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温润的玉质、奇特的流云纹路,尤其是背面那半朵线条凌厉的凌云花上时,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,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、却锐利如针的精光!

他拿起一个放大镜,对着玉佩仔细端详起来,手指在玉佩表面轻轻摩挲,尤其在背面的凌云花纹上停留了许久。

他的动作看似专业,但沈惊寒敏锐地察觉到,对方摩挲花纹的指法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…确认感?仿佛在辨认一个熟悉的标记!

“嗯…玉质尚可,雕工也算精细…可惜,这纹路有点古怪,像是残缺的…”

刘三爷放下放大镜,慢悠悠地开口,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挑剔,

“死当的话…五十两银子。”

五十两?

沈惊寒心中冷笑。

这流风佩乃天机老人所赠,玉质温润内蕴灵光,雕工更是古朴大气,绝非凡品。

这刘三爷眼力不差,却故意压价,而且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眼神…

“掌柜的说笑了。”

沈惊寒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,

“此佩乃家传之物,玉质、雕工皆属上乘。若非急用,断不会典当。一百五十两,少一个子儿都不当。”

“一百五十两?”

刘三爷嗤笑一声,将玉佩往柜台上一丢,

“年轻人,口气不小!你这玉佩,最多值八十两!爱当不当!”

沈惊寒盯着刘三爷的眼睛,捕捉着对方眼底深处那一丝并非单纯为压价而流露的、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…忌惮?

他心念急转,一把抓起玉佩:“既然如此,那便不打扰了。”转身就走,毫不拖泥带水。

“等等!”

刘三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一丝急切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,

“罢了罢了,看你也是急用。一百两!不能再多了!这价,整个雪泥镇你找不出第二家!”

沈惊寒脚步顿住,没有回头。

一百两,虽然远低于玉佩价值,但足够应付墨隐的医药费和一段时间的生活了。

更重要的是,他需要钱,也需要尽快离开这当铺!

刘三爷刚才的反应,让他心中疑窦丛生。

“成交。”沈惊寒转过身,将玉佩重新递了进去。

刘三爷飞快地开好当票,点出一百两银票(两张五十两的)和几两散碎银子,从窗口推了出来。

整个过程,他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玉佩上,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的货物。

沈惊寒收起银票和银子,看也没看当票内容(上面标注着“云纹佩一件,死当,纹银壹佰两”),转身大步离开了当铺。

走出当铺门口,清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。

他不动声色地融入街上的人流,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扫向四周。

街角,一个穿着灰色短打、戴着破毡帽、缩着脖子仿佛在避寒的身影,在他走出当铺后,似乎不经意地朝这边瞥了一眼,随即迅速转身,消失在了旁边的小巷里。

动作看似自然,但在沈惊寒刻意提升的感知下,那一眼的锐利和转身的迅捷,绝非普通路人!

寒刃阁的眼线?

还是…刘三爷的人?

沈惊寒的心沉了下去。

这看似平静的小镇,水面之下,暗流汹涌!

他加快脚步,朝着医馆方向走去。必须尽快带墨隐离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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