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天意从来高难问,人情老易悲难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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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石崖突兀,悬壁高张,千株老柏,万节修篁。八百里古阳山脉,听涛峰也算一处奇景,碧落山庄便坐落于此。

自江畔至此,虽看似颇近,却因山道崎岖,也有将近数十里地。冷云秋并不停歇,施展轻功快步上冈。行不多时,忽闻前方脚步声响,有几人下山而来,前方之人年纪甚老,满脸皱纹,脚步却甚是轻盈,后面跟着三个中年汉子,俱是背悬一剑,宽袍大袖,神态颇为潇洒,当是正从碧落山庄出来。

便在此时,那些人也已见到了冷云秋,俱是一愣,有人说道:“是冷云秋!”

冷云秋依稀认了出来,双手抱拳,躬身道:“晚辈冷云秋见过莫前辈。”来人便是圣阳派当代掌门莫清阳,为人严正不阿,清名播于江湖。两年前冷云秋途经故苍山时,两人曾有一面之缘。

莫清阳正要说话,却闻身后一人喝到:“冷少侠怎么还敢到碧落山庄来!”

莫清阳急忙抬手制止,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得无礼。”

随即上前一步,又道:“少侠别来无恙,门下人礼数不周,多有冒犯,少侠切勿挂怀。”

冷云秋淡然一笑:“前辈客气了。”

莫清阳犹豫片刻,说道:“少侠怕是还不知道,这碧落山庄你可是去不得。”

冷云秋一怔,隐隐感觉到事出有因:“前辈此话怎讲?”

莫清阳叹了口气,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来,道:“请少侠过目。”手掌轻轻一送,那信便向冷云秋身前斜斜飞来。

冷云秋双手接住,见信封上盖着“碧落山庄”的朱钤,上书“谨呈各大门派掌门”,八个字间架端正,笔致凝重,正是楚云朔的亲笔。

冷云秋抽出信纸,看了一遍,不由浑身一震,只见信上写到:

“碧落山庄楚云朔顿首,书呈各大门派掌门座前:日前,家父竟遭毒手,不幸谢世。猥以不德,接掌碧落山庄。几经证实,此事确为江湖第一剑客冷云秋所为。此子虽武功甚高,却勾结淫邪、为祸江湖。为维系武林正气,祈我正派诸友共诛之。武林中但凡仁人志士,不论擒获斩杀此子,云朔重金酬谢。临书惶愧,言不尽意,祈各位掌门谅之。”

莫清阳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冷云秋,只得叹道:“诸家正派掌门人想必都已接到此信,传谕门下。只怕少侠至今而后,江湖之上,步步荆棘,诸凡正派门下弟子,无不以你为敌,少侠千万当心。”

冷云秋无奈道:“前辈也相信此事是晚辈所为?”

莫清阳微微一笑:“少侠义薄云天,老朽自是不信,此事必然是宵小作祟。如若不然,老朽虽不是少侠的对手,也当尽力一搏。”

身后一人似是欲言又止,莫清阳摆摆手。

冷云秋凄然一笑,躬身道:“多谢前辈示知。”

莫清阳叹道:“江湖之大,暗流涌伏,如今少侠身陷漩涡之中,老朽亦无能为力,甚是惭愧。“顿了一顿,转头看了眼身后三人,又道:”老朽已是年迈之人,记不得信上内容,自今日起,圣阳派上下人等无故不得外出,一心练剑,有违者逐出门户!”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,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。

“是。”那三人一怔,心中凛然。

冷云秋深深一揖:“前辈大恩,晚辈感激不尽。”

莫清阳笑道:“他日路过故苍山,定要来看看老头子,老朽定好酒相待。此去路途艰险,少侠保重。”

冷云秋淡淡一笑:“前辈保重,晚辈就此拜别。”转过身来,大步下山而去。

忽然想起了尘大师的话,想必大师也知道信函,好意提醒。此刻不但旁门左道之士要杀自己,而正派门下也是人人以己为敌,当真天下虽大,却无容身之所。想到此节,不由心中萧索。

楚云朔此举必定事出有因,当是受小人蒙蔽,楚前辈遇袭之时,只有师父在场,武林中再无人知晓真相,如今碧落山庄是去不得了,而今之计,只能赶去绝尘谷,会同溪月,一同前往回雁谷,见到师父再作打算。

言念及此,冷云秋更不停留,快步往江畔行去。

行不多时,眼看江畔不远。忽听得脚步声响,七八人自西方奔来,都是劲装结束,身负兵刃,向着冷云秋而来。

冷云秋心道:“这便有人来杀我了?若真动起手来,我却不能尽全力,否则只怕坐实了这莫须有的罪名。”当即加快脚步,毫不停留。

哪知这几名汉子亦加速奔行,奔到他身后丈余时,便停下了脚步,长声道:“冷少侠请留步。”

便在此时,西首传来一阵蹄声,五乘马如风般驰至,清一色的黑色束袍。

这几名汉子随即退后一步,负手而立,神色间甚为恭敬。

当前一人看到冷云秋,翻身下马,上前两步,躬身道:“断云峰一别,冷少侠可还记得在下?”

冷云秋闻言转过身来,映入眼帘的是一年轻男子,身姿英挺,仿若修竹,乌发如缎,举手投足间,潇洒自如,风韵斐然。原来是北域枪派杀手堂的堂主离尘。

冷云秋冷冷道:“怎么,北域枪派对碧落山庄的悬赏也感兴趣?”

离尘愕然,随即道:“冷少侠误会了,在下奉木掌门之命,诚邀少侠前往昆仑,此乃掌门手书,请冷少侠过目。”

离尘从袖中取出信来,轻轻一送,那信便飞向冷云秋。

冷云秋接过,翻开一看,却只有寥寥几句话:

“断云峰一别已三年之久,冷兄别来无恙。木渊闭关两年,致使北域宵小作乱,不甚惭愧。今时出关,诚邀冷兄北域一叙。日前辰剑多有得罪,木渊在此致歉。如今三年之期将至,冷兄若是不弃,便请同离尘一道来昆仑,木渊备宴以待。”

冷云秋笑了笑,想起三年前昆仑断云峰的那一战,想起木渊那句“今虽略胜于我,三年之后你我再战,届时定当再较高下”,看来,这雪域是非去不可的了。溪月在司马前辈身边学艺,只怕还需些时日,待雪域归来再去绝尘谷也不迟。

“也罢,既然木渊如此诚挚,昆仑一行又有何妨。”冷云秋说道,随即翻身上马,随一行人向着来路策马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