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兵符启祸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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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月光浸着东院老井的青苔,苏蘅的手悬在井沿上方。

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——方才火场里阿竹断气前说的东库井底,老夫人临终前咳着血念的青铜兵符,此刻全凝在这口爬满蛛网的老井里。

我下去。谢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他方才救火时被火星燎了半幅衣袖,此时正解着腰间的长绳,染血的衣襟在夜风里晃,井壁有苔藓,你踩不稳。

苏蘅没应。

她盯着井里晃动的月影,突然蹲下身。

指尖刚触到井水,凉意便顺着血脉往上窜——和前世乱世里,她跪在护城河冰面下摸将军令时的冷,一模一样。

蘅儿。谢砚的手覆上来,带着体温的掌心裹住她冻得发白的指节,我是守劫使,这点湿寒伤不了我。

守劫使。

苏蘅想起他初入侯府时自称清客,总在廊下翻书的模样。

那时她只当他是个爱穿月白长衫的文人,却不知他袖中折扇藏着上界火焰,眼底的冷是看惯了九世轮回的霜。

井绳吱呀一声绷直。

谢砚的身影没入井中,不多时,水面溅起水花,他举着个青铜物件浮出,月光落在上面——虎形兵符,背脊刻着北境行军总督六个篆字,而在督字尾笔处,有道暗红的痕迹,像极了前世她在乱军尸首上见过的血手印。

这是...苏蘅的指尖刚碰到兵符刻痕,太阳穴便突突作痛。

画面碎片涌上来:焦土、断旗、她跪在泥泞里,将染血的手掌按在半块兵符上,对濒死的将军说我替你护北境。

老夫人当年为保侯府,把祖宅地契抵押给北境了。谢砚的声音像浸了冰,他伸手擦去她额角的冷汗,我查过上界卷宗,她二十年前就开始往边关送粮——比侯夫人勾结叛军,早了整整八年。

苏蘅的指尖在兵符上收紧。

老夫人房里那盏从不离身的鎏金暖炉,原来不是为了畏寒;她总说侯府的砖缝里都浸着血,原来不是感慨,是忏悔。

赵护卫!

一声惊呼刺破夜雾。

苏蘅猛地抬头,见老夫人寝殿方向有火光窜起——是林妈妈的独门毒火,带着股焦杏仁味。

谢砚的蓝焰唰地窜向夜空,人已掠出三步:你去看赵护卫,我拦林妈妈!

老夫人寝殿外的青石板上,赵护卫正跪在满地翡翠碎片里。

他粗粝的手指抚过一片碎镯,那是他年轻时在铁匠铺当学徒,花三个月打制的定情物——老夫人总说翡翠太凉,却偷偷收在妆匣最里层。

老夫人死了,你这条命,得抵她欠北境的债。

阴恻恻的话音从窗后传来。

赵护卫抬头时,三寸长的淬毒短刃已擦着他耳际钉进廊柱,木头上腾起一缕青烟。

林妈妈从阴影里钻出来,鬓发散乱,手里还攥着半块带血的帕子——那是老夫人咽气前用来擦嘴角的。

她指甲缝里沾着朱砂,是刚在密信上按过的指印。

你以为老夫人真疼你?她咧开嘴笑,露出被毒烟熏黑的牙齿,她早把你当弃子写进投诚书了!

赵护卫的手按上腰间佩刀。

刀鞘还没拔开,一团幽蓝火焰已裹着风卷进来。

林妈妈的匕首当啷落地,她整个人被火焰钉在墙上,眼睛瞪得滚圆,直到焦黑的皮肤裂开,才发出半声尖叫。

苏姑娘!赵护卫转身时,正撞进苏蘅怀里。

他铠甲上还沾着老夫人的血,老夫人妆匣...夹层里有东西!

妆匣的檀木味混着烟火气涌进鼻腔。

苏蘅掀开最下层的锦缎,指甲在匣底扣出条细缝——夹层里躺着张泛黄的符纸,边角用红线缠着撮胎发。

溯光体追踪符...她念出符上歪歪扭扭的小字,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。

第一世,她是侯府庶女,出生时胎发被嬷嬷偷偷剪走;第三世,她是边关医女,总觉得背后有目光;第七世,她是仙门弟子,掌门说你天生招劫——原来不是招劫,是被上界的追踪符锁了九世。

九世劫难的终点,是让我引诱溯光体现身。苏蘅攥紧符纸,胎发刺得掌心生疼,他们早知道溯光体不会主动现世,所以要拿我当饵。

蘅儿!

谢砚的惊呼混着咳嗽。

苏蘅转身时,见他倚在门框上,喉头涌着蓝焰般的血。

他脖颈处缠着半透明的锁链,每动一下,锁链就往肉里陷一分——是天道法则在惩罚他擅自干预劫数。

守劫使不能动情。他扯着锁链笑,血沫溅在青石板上,我该早知道的...从第七世在乱军里捡到你开始

苏蘅冲过去,将青铜兵符按进他掌心。

兵符上的血手印贴着他虎口,前世的温度顺着皮肤钻进去。

她咬破指尖,在追踪符上画下乱世里老将军教的破阵图——那时她替将军送密信,学过三天三夜的阵术。

破!

符咒腾起红光。

天道锁链突然剧烈震颤,竟顺着符纸的纹路倒卷而上。

谢砚脖颈的勒痕瞬间淡了,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掌心的兵符,又望着苏蘅染血的指尖。

你替我破劫?

你救过我九次。苏蘅替他擦掉嘴角的血,这次换我。

晨曦从东边漏进来。

侯府的废墟上,最后一支火把啪地熄灭。

苏蘅弯腰捡起脚边的折扇——扇骨内侧刻着苏蘅二字,笔锋是谢砚惯常的清瘦。

远处传来马蹄声。

赵护卫骑着快马奔来,怀里抱着叛军名册和兵符:我这就送边关!

苏姑娘,秋狩节的战鼓...要响了。

苏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又望向倚在井边的谢砚。

他正低头咳血,蓝焰裹着血珠落在青苔上,像极了前世她在乱军里见过的,北境的流萤。

谢砚。她走过去,伸手接住他下一滴血,等战鼓响了,我们就去掀了上界的棋盘。

他抬头看她,眼里的霜融成春水:好。

晨光未现,谢砚倚在井边咳出带蓝焰的血。

那抹蓝在渐亮的天色里格外刺眼,像道裂开的缝——缝的那边,是九世劫数从未照到过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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