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,苏蘅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假阿秀的腕骨里。
她能感觉到对方脉搏跳得极快,像被踩住尾巴的耗子,却偏要装出副惊恐模样:苏姑娘,我真的是阿秀...
北境旧都的火漆。她扯着对方染血的衣袖,雪光映得火漆上的飞鹰纹路格外清晰,三年前我在旧都治马疫,见过老将军用这种火漆封军报。话音未落,谢砚已俯身拂去衣襟上的灰烬——玄甲营统领亲启七个墨字赫然入目,墨迹未干,还带着新墨的腥气。
假阿秀的喉结突然滚动两下。
苏蘅瞳孔微缩,看见她舌尖顶起唇珠下的凸起——是淬毒的蜡丸!
她想扣住对方下颌,到底慢了半拍。
那抹腥甜的血气刚漫开,假阿秀的眼白便翻了上去,手指死死抠进雪地,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很快被雪覆盖。
蠢。谢砚扯下青衫下摆捂住她嘴,金纹从袖口窜出缠住对方手腕,玄甲营的细作向来留着活口传信,你倒急着死。苏蘅反手扯开假阿秀的衣襟,腰间铁链上的北斗纹在雪地里泛着冷光。
她突然想起方才老吴推门时,假阿秀明明被锁在最里间,却能在第一时间摸出短箭——你怎么知道老吴会来救?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铁蹄碾碎积雪的闷响。
谢砚的金纹突然收紧,按在她腕心:你的金纹在发烫。苏蘅这才惊觉掌心刺痛,金纹如活物般沿着血管往小臂爬,像前世每次接近世界本源时的灼痛。
她反手攥住谢砚的手腕,触感却被马蹄声截断——追兵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,映得雪地泛红。
抓活的!敌将的吼声响彻寒夜。
苏蘅的剑尖挑起假阿秀的发髻,乌发如瀑散落时,半片野葵叶啪嗒坠地。
叶片边缘带着齿痕,正是方才她故意撒在密道里的那种——原来从她让士兵误食野葵茎秆时,这细作就跟着捡了叶片藏进发间。
好手段。她突然笑了,将假阿秀的血抹在野葵叶上,塞进对方掌心,告诉你们统领,老吴断气前说阿秀在将军营。谢砚的金纹突然亮起,照亮她袖中未烧尽的密信残页:你留的硫磺痕迹......
引他们去东边废矿。苏蘅甩出北斗箭,钉住假阿秀的马鞍,老吴救养女会带胎发,他袖中只有半块玄甲营令牌——从一开始,他就是两边下注的棋子。马蹄声已近在咫尺,她翻身上黑风,缰绳一扯,马臀上的鞭痕突然绽开——那匹向来温顺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,长嘶声里,谢砚的金纹裹住两人腰间,拽着往密道狂奔。
老吴的惨叫还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苏蘅靠在密道石壁上喘气,摸出方才塞进谢砚掌心的野葵叶。
烛火下,叶脉纹路与程将军帅旗上的暗纹严丝合缝——她前世在旧都治马疫时,程将军正是那支守军的参将。
黑风的伤。谢砚突然按住马颈,指尖陷进鬃毛里,皮下有肿块。苏蘅凑过去,指尖触到硬块时如遭电击——与假阿秀肩颈的毒疮形状分毫不差。
她扯开马腹的皮毛,青黑色的肿块从腿部蔓延到肋下,像被某种毒物从内部啃噬。
晨光刺破密道顶的裂缝时,苏蘅将最后半片密信投进火盆。
灰烬飘起的刹那,谢砚的金纹突然暴涨,照亮密道尽头的石壁——褪色的纹章上,七颗星环绕的战马轮廓里,隐约刻着几个小字。
她踉跄着凑近,心跳声几乎要震聋自己:溯......光......体......
终局将至。谢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震颤。
金纹与她眉间的印记遥相呼应,前世的碎片突然涌来——马棚墙上的北斗、旧都军旗的战马、每世死亡前眼前的星图,原来都是这枚纹章的碎片。
黑风的嘶鸣声从密道外传来,混着渐起的人声。
苏蘅扯下一缕马鬃,塞进谢砚袖中。
肿块的形状还留在她指尖,像某种被刻意雕刻的符号。
她望着他发间晃动的银铃,突然开口:谢砚,上界要的终局......
辰时三刻。谢砚握住她的手,金纹顺着交叠的指缝游走,先看这肿块的形状。
密道外传来程野的呼喊,苏蘅将马鬃标本按进他掌心,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。
她望着石壁上的纹章,忽然想起初世在侯府,老夫人房里那本《山海图志》——溯光体,掌世界终始。
而终始,从来不是上界说的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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