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出了事,我认。”
李洵玉接过玉牌,眼中微动:“谢陛下。”
他跪下叩首,真切一句:“臣李洵玉,为陛下赴汤蹈火,绝不回头。”
姬姒意看着他,忽然低声一句:“可你要知道。”
“你现在不是在追我。”
“你,是我最锋利的一把刀。”
“你敢动——那你就只能走到底了。”
李洵玉轻声:“我从来没打算半路下车。”
清晨,京中尚未开市,户部却被一封飞急的宫中口谕砸得天翻地覆。
姬姒意亲笔下令,授权李洵玉三十日内“代御调户”,拥有查账、调人、封库、抓人的权力,御前玉牌为信,无需再奏。
户部尚书赵延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:“她疯了吧?这不是钦差,是钦命诛官!”
“让李洵玉管户部?这不是养虎为患?”
他一边骂,一边叫人锁账房、烧旧账、改册封库。
而与此同时,宰相府却送出了另一种态度。
一份拜帖,送到了状元府。
写得极其谦恭:
【孔府设宴,敬邀李大人共话新政。】
李洵玉瞧着帖子,半晌没说话。
杜世清在旁忍不住嘟囔:“老狐狸想收买你了。”
“这还用说?”李洵玉嗤笑,“宰相开口请吃饭,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事。”
“以前他不正眼看我,现在却要摆酒设宴?”
“你去给我回话,就说——”
“酒我不喝,账我会查。”
杜世清惊得差点没呛住:“您真这么回?”
李洵玉淡淡笑:“他既然请得我,肯定猜得到我会这么回。”
“那我不如干脆,让他知道——我不吃这一套。”
“他越着急,我就越稳。”
“他敢动,我就敢砍。”
“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,是他信不信,我现在已经不怕了。”
宰相府。
孔卿白拿到回帖,一字一句看完,没发火,也没恼,只把那帖子随手揉了丢进炭盆里。
“他果然不来。”
幕僚小心翼翼:“老爷,咱们……还要不要下第二步棋?”
“他现在手里拿的是女帝的腰牌,又有政绩司那帮账目,户部这几天动静太大,怕是惹得他真翻书。”
孔卿白没立刻回话,只是看着炭火烧尽,火星一点点熄灭。
“让赵延林收一收手。”
“他越藏,李洵玉越要翻。”
“这几天,朝中就看着。”
“谁坐得住,谁还活着。”
“谁跳得快,谁先死。”
而李洵玉这边,动得更快。
他进了户部的第一天,没查银子,没动人,只把“自赎账册”翻了出来,一页一页,对着户部报表念。
“上个月自赎银——十二万五千六百两。”
“户部入账——十万整。”
“谁动了这两万五?”
众人不敢作声。
李洵玉笑了笑:“我不动你们。”
“但我把差额贴在墙上。”
“今天谁也别走。”
“查到哪页,走到哪人。”
第二天,户部三个主事病倒请假。
第三天,账房先生消失,找不到人。
第四天,后堂爆出“印章被盗”,说有部分卷宗“莫名缺失”。
李洵玉没说话,只派内卫夜里贴告示:
【三日内,未补齐差账者,视作蓄意贪污,抄家论处。】
第五天,一车车银票开始送入户部,接收的是“政绩司中转库”。
百官震惊:
这李洵玉,真敢动。
不是打打嘴炮,是“走你娘的银子”。
有胆大的想弹劾,结果刚写折子,就被政绩司贴了名字:“自赎未清者,静坐观察。”
朝堂炸了。
而姬姒意坐在金殿上,只说了一句:“这银,是百姓的。”
“你们要是想拦——那朕,就先动你。”
这一日黄昏,李洵玉回到府中,刚进门,门口就有人通报:“宫中传旨,陛下召见。”
“殿外,不见大臣。”
“是……昭阳殿。”
杜世清一听,顿时乐了:“您这回不是钦差,是近宠。”
李洵玉却只是淡淡一笑:“宠不宠我不在乎。”
“关键是——她信我。”
“信我敢动,信我能做,信我不贪。”
“这就够了。”
他抬头望天,语气低沉:“风越大,旗才能飘得高。”
“这一局,我接着打。”
暮色刚落,京中已是灯火通明。
但大理寺、刑部、御史台三处衙门,却连夜点起长明灯,红烛烧得通红,仿佛预示着一场“大事”将要发生。
这是李洵玉亲自签发的夜审令。
而被传唤的人,不是旁人,正是——户部主事朱定言、兵部库房副司马赵元辅、以及负责调拨记账的主笔官吏钱旭。
三人,一夜之间成了京中最不想出现在夜里的人。
大理寺后堂。
朱定言第一个被带进来,脸上挂着层冷汗。
李洵玉坐在正席,左手边是御史台官员,右手边是刑部执律司头领,后方还有几个大理寺老吏在翻卷宗。
“朱主事。”
“本官问你一件事。”
“你户部上报的自赎银账为十万整,可我政绩司记录的是十二万五千六百两。”
“这差额,是不是你手写?”
朱定言嘴角抖了抖:“李大人,此事……此事并非下官一人所为。”
“那还有谁?”
“是……是上官赵尚书示意,说账目繁多,先扣一部分作为‘后用转账’,等补文后再补记……”
“有文书吗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你这是在咬尚书?”
“下官不敢!”
啪!李洵玉一巴掌把桌上银票拍在他眼前:“朱定言,你是主事,你动的笔,你签的印,你要么咬人,要么自己下锅。”
朱定言终于绷不住,扑通跪下:“大人饶命!下官……只是奉命行事!”
“谁的命?”
“赵元辅!他是兵部牵线!钱旭配合!”
“赵尚书知不知道?”
“……这……”
李洵玉淡声:“你若不说,他明日便把你灭口。”
朱定言抬头猛地磕了一个头:“赵尚书知情!”
“他亲口说,这批账是‘系统性洗账’,上头有人盯着,能赚一笔是一笔!”
全场寂静。
李洵玉朝后吏点头:“入档。”
吏员刷刷记录。
第二人进堂,是赵元辅。
他比朱定言冷静许多,进门后抱拳一礼,不卑不亢:“不知李大人夜审所为何事?”
李洵玉丢出账本:“你亲手签批的兵部编号‘乙辛五十三’,本属军用,却在青州出现;另有三笔‘灾后补粮’,最后入了户部‘统筹科目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