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短一句:
【书院之账,既用百姓银,便归政绩司。】
【亲王之府,若私设讲制,即视为政政混权。】
落款:昭阳。
这意思很明显——
宁亲王的书院,不再享有“王属自管”特权。
政绩司可以直接查。
亲王也不能拦。
再下一天,政绩司贴出第二份蓝榜:
【郑复之书院印信伪造案】
至此,东王封账自保不成,反落入“诈银”与“伪印”双案。
京中宗亲一片哗然。
宁亲王第二天一早上门投折,连夜求见凤仪宫,吵着要“请宗亲设专属审理署”。
太后却没开口,只让人带句话:
“叫他闭嘴。”
“这场账,是他自个找贴的。”
“李洵玉还没杀到他亲儿子的贡举案。”
“让他赶紧滚回家,把他儿子那年‘玉牌借挂’的事清一清。”
政绩司后堂,杜世清坐在一堆账本边翻着笑:“大人,我们是不是赢了?”
李洵玉淡淡说:“我们没赢。”
“我们只是拿到了——往下翻他们家谱的通行证。”
“从今天开始,宗亲不再是礼制。”
“是——账主。”
京中一夜未静。
政绩司连着两张“蓝榜”直接贴穿了东王的脸皮,宁亲王折子都还没递上金殿,太后就把他踢出宗亲会的主录了。
这下,朝堂上谁都知道——
只要账是真的,连亲王都能从王府贴到户部。
谁还敢拿“我是宗亲”当挡箭牌?
可是,李洵玉自己知道,没完。
他不是没赢,是赢得太顺了。
所有人都在退,让他贴、让他查、让他烧。
但他知道,这种时候,一定会有人站出来,试图把这股火往回压。
而这个人,只能是——沈成明。
第三日清晨,昭阳殿。
姬姒意穿了青底素锦袍,没带发冠,单披一件狐裘,马车在御道口等着,没人敢拦。
她没走御前路线,也没进中书议厅。
她直接出宫,往西山去了。
不是为了避风头。
她是——要当面见沈成明。
沈成明没请她来,她自己来的。
西山书院,已废二十年。
十年前礼纲议制失败后,沈成明收了卷宗,自己住进了山院,连太常署都没人敢给他发调令。
朝廷所有人都当他是“废人”,可没人敢说他“无权”。
因为他只要肯动笔,三纲五礼就能改一次规矩。
午时前,姬姒意到了。
沈成明坐在前堂抄经,听到宫人来报,只说了一句:“她自己来?”
“嗯。”
“行,那就请。”
书院不大,正堂也旧。
姬姒意坐下后没说废话,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:
“我今天来,不是来求你。”
“我也不来和你讲大道理。”
“我只问你一句话。”
“你要讲礼,我让你讲。”
“你要划线,我也让你划。”
“但你要再替他们拦账——你就别怪我,不认你这张祖师椅。”
沈成明没抬头,继续写那一行:“礼可归政,不可归私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姬姒意也不避讳,“所以我今天亲自来,是想告诉你——”
“你若真信礼,那你该知道,你写的那份三纲——已经被他们当成遮羞布。”
“你看了蓝榜了?”
“你知道王府书院怎么花银子的?”
“他们写‘讲义’拿赏银,没一个字教学生。”
“你知道郑复之三年前为什么肯帮宁亲王批假银?”
“因为礼部批了一张‘预拨礼例’,说‘有年则应银,有位则可赏’。”
“就是你写的。”
沈成明停笔。
“你今天不是来争。”
“你是来砸我的。”
“我不是来砸你。”
“我是来问你——你还认不认得你写的那份礼?”
沈成明沉默半晌: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给你三条。”
姬姒意缓缓说:“一,从今天起,三纲文献归政绩副录,政务查账不得再被礼制卡关。”
“二,礼部若再为宗亲开绿灯,政绩司有权贴榜议公。”
“三,你沈成明,若还信礼是为天下,不是为一群披礼皮的王爷——你就自己下山。”
沈成明听完,笑了下。
“你是皇。”
“你现在是真的当了皇帝了。”
“我当年教你讲礼,是为了让你压得住宰相。”
“你现在拿来砍太后。”
“算我教得好。”
姬姒意抬头:“你下山吗?”
沈成明站起身,把那张写了一半的“礼可归政”折好,放进袖口。
“我不下山。”
“我进宫。”
“你要我再写三纲。”
“那我就再写。”
“但不是礼纲。”
“是——账纲。”
当天下午,京城贴出公告:
【西山沈公即日入朝,协同政绩司拟写‘账政三录’制度草案】
【礼部原三纲废止,择日封存】
【陛下亲批:三纲既废,新政为序】
朝野震动。
这代表十年前那个“规矩造出来的人”,正式倒向了李洵玉这边。
不只是倒。
是——愿意跟着他,重新造一套“账纲”。
昭阳殿后夜,姬姒意亲笔在案头写下:
【自此日起,凡账册经政绩确实,礼部无权删改】
【御前可议,政绩可判】
【政为本,礼为辅】
落款:
【昭阳·姬】
政绩司内堂。
杜世清跑进来,拿着那封手谕激动地都快喘不上气:
“大人,陛下下场了!”
“她亲自给你盖了章!”
“这回,礼部就算想插手,也没权了!”
李洵玉坐在账桌后,只低声说了一句:
“这不是她给我盖的章。”
“是她亲手,把她小时候那套‘师徒礼’……”
“撕了。”
他站起身,看着那封薄薄的纸。
“从今天起。”
“我再动账。”
“就——没人能拦。”
政绩司彻底封了礼部的口。
沈成明下山,三纲废除,新账立制。
这时候,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,那道拦着李洵玉的“礼线”没了。
但知道也没用。
因为那张废止文书贴出来第二天,凤仪宫就亮灯了。
太后亲自出场。
一句话没多说,只让人把“西阁文台”重启,召集三名旧臣、两位原三品祭官、一位封印太常史,还有——
孔卿白。
西阁自先帝亡后已封八年,今夜再开,就代表一个事:
不是商量。
是动手。
那晚孔卿白进宫,全程没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