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出了宫门,只一句话传回中书堂:
“太后要设‘宫廷礼治监察司’。”
“直属凤仪宫。”
“专管政绩司是否越职。”
中书堂一片死寂。
这不是设限。
这是——开了第二个“监督机构”,专盯李洵玉。
第二天,政绩司收到中书转来的通报:
【因政绩司查账力度过急,礼序未稳,太后命重设‘监察司’,即日起监督政绩司章程执行、榜贴程序及对宫廷涉账路径的处理流程。】
李洵玉看完,只说了一句:
“她终于下场了。”
杜世清急了:“大人,这‘监察司’一出来,我们是不是连贴榜都得走流程?”
“她要卡你,那你贴不贴都一样!”
“再贴,她就以‘规程失序’拿你开刀!”
“要不这几天歇歇?我们先避一避……”
李洵玉抬头:“避什么?”
“她现在设‘监察司’,是因为她没牌了。”
“你以为她真想下场?”
“她想让孔卿白挡,想让礼部挡。”
“可他们都输了。”
“所以她只能亲自出牌。”
“她现在不是来讲理的。”
“她是——要杀我。”
杜世清脸都白了:“她真敢?”
“你以为她前天没反应,是认了我?”
“不。”
“她那天没动,是因为她在找刀。”
“现在她刀找到了。”
“就等下一个账,出现在她自己名字下面。”
中午,宫里再发文。
【监察司第一条建议:政绩司不得再查‘宗亲三案’之外任何藩属账目,已查者暂停公开。】
第二条:
【昭阳殿所批‘礼废文’暂缓执行,需三部核议再定。】
第三条:
【御史台建议政绩司暂停榜贴三旬,以稳朝纲。】
文件送到政绩司时,李洵玉连拆都没拆,只把封口拿笔写了仨字:
【不答应】
然后转头就下令:
“今天下午,贴‘南藩贡举买名案’。”
杜世清都快哭了:“大人,真要再贴?!”
“你不是说她要杀你?!”
“她要杀我,是她疯。”
“我不贴,是我怂。”
李洵玉把案上一封贡举案卷抽出来,啪地一拍。
“你去看看礼部去年那张‘南藩贡附名单’——”
“有个名字叫‘李启书’。”
“你知道他是谁吗?”
杜世清愣了一下:“是……肃亲王的小儿子。”
“对。”
“贡附资格是怎么来的?”
“礼部批的,祭官盖的,太常史签的。”
“可他哪一项都不够分数。”
“你说他怎么上榜的?”
“就因为他爹,是亲王。”
“那我今天就贴出来——让百姓看看,这种‘王爷儿子’,花多少银就能买进贡举名单。”
下午三时。
政绩司门口贴出第六张“蓝榜”。
【南藩贡举买名案】
【案号:亲账·乙二一】
【肃亲王次子李启书于天启九年春被列为‘南藩优贡附名’,账面贡附资格不符三项,礼部卷宗显示由“预调赏贡银”三千两覆盖,附注为“通融补录”。
实际未经过本地学宫试读、无太学入卷,属典型买名。】
最后一行写得干脆:
【王府儿子,不念书就当贡士?那百姓孩子要怎么考?】
榜一贴,全京哗然。
书坊直接抄了榜文,印成小册子,说“这是当代最大丑贡案”。
百姓看完就一句话:“花银就能上贡榜,那我们儿子读书是傻?”
当天晚上,昭阳殿传来消息:
【太后震怒】
【监察司正式入驻政绩司,派专员三人,常驻西厅,监榜监贴。】
【并发密折:政绩司如再违规,将提交御史台问责。】
政绩司西厅,当晚挂上“监察司”牌匾。
三个监察使直接搬进来,一言不发。
一个看榜,一个查卷,一个盯人。
杜世清走进来时,脸都垮了:“大人,他们真进来了。”
“以后贴榜要提前报备,流程要登记,内容要审定。”
“这不就是明摆着掐咱脖子吗?”
李洵玉站在门口,看着那块“监察司”匾,没说话。
片刻后,低声一句:
“她以为这块牌子能挡住我?”
“我就让这块牌子——烧得比榜还快。”
监察司进政绩司那天,所有人都觉着,李洵玉该收手了。
不是怕。
是该收一收劲儿,好喘口气。
可谁也没想到,李洵玉压根没歇。
甚至他自己没动手,是账自己蹦出来了。
这天一早,政绩司下属“地录三科”那边送上来一包陈年旧卷,说是太庙档案堆清理时误送的旧纸本。
本来按规矩,这种不入政绩正录的太常典礼类账册,是直接打包封存、送礼部副库。
可那送卷的小吏胆子大,偷偷翻了一眼。
结果——吓得卷都没敢拆,就拿过来了。
因为他只看到一个印:
【宗谱副印·乙贰】
李洵玉亲手拆卷的时候,杜世清站在边上手都抖。
“这……这是太庙送出来的?”
“对。”
“你看这章,和之前肃亲王用的那个‘册印副章’是不是一样?”
李洵玉没说话。
他拿着那张拓印副章,对着手里旧案一比,几乎一模一样。
不是“很像”。
是完全——一样。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他盯着拓印冷冷一句。
“这不是亲王私刻。”
“这是——当年太庙副印整个就换过一次。”
“换过一次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
“皇家祖谱——可能改过。”
杜世清当场原地坐下:“不是吧……”
“祖谱这玩意儿也能改?那还要脸不?”
“改谱就等于改血脉、改爵位、改承袭线啊……”
李洵玉把那页宗谱副录一甩:“你看看这行字。”
杜世清凑过去,嘴都哆嗦了:“肃亲王由原‘辅王’转正‘亲王’,封号改为‘肃’系……嗷嗷嗷,我懂了!”
“他是靠这个副谱,强行往上拔了一个爵等的!”
“等于他原本没资格世袭‘亲王’,现在靠谱本一改,银一花,就成了宗亲正系!”
李洵玉点点头:“这就是他们设‘监察司’的底气。”
“不是因为礼废了。”
“是因为他们心虚了。”
“他们要赶在咱翻谱之前,把政绩司压住。”
“可他们忘了,很多时候——”
“不是我找账。”
“是账它自己跑出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