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断剑余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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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铁牛的巨斧带起腥风劈下时,兽皮人连眼都没眨。

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岩石与血腥混合的气息,仿佛能嗅到腐烂肉块的味道。

他那覆盖着黑鳞的手臂突然暴涨半尺,直接攥住斧刃——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,像是钝刀刮过骨头般令人牙酸。

铁牛虎口崩裂,鲜血顺着斧柄往下淌,在粗糙的木柄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红色沟壑。

“奶奶的!”铁牛暴喝着一脚踹向对方心口,脚底重重踏在地面,尘土飞扬。

却见兽皮人喉间发出类似锈蚀齿轮的怪响,被踹得撞在墙上时,砖石碎屑哗啦掉落。

它竟反手抓住他脚踝往下一扯,指甲划破布料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
铁牛重心不稳栽倒在地,兽皮人紧跟着扑上来,指甲尖离他咽喉只剩三寸,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,仿佛死神的镰刀已贴上皮肤。

“你们这些鬼东西,到底算什么!”铁牛红着眼嘶吼,举着断成两截的斧柄狠砸对方手背,每一击都带着沉闷的撞击声,像是敲打一块湿透的皮革。

兽皮人动作顿了顿,腐烂的嘴唇咧开:“我们曾是拯救苍生之人,如今……”他指甲突然刺穿铁牛臂弯,剧痛中夹杂着温热的血流,和肌肉撕裂的酥麻感,“只为终结妄念。”

剧痛让铁牛眼前发黑,他拼尽最后力气用斧柄戳向对方左眼——那东西竟不闪不避,浑浊的眼珠被戳爆,黑血溅了铁牛满脸,黏稠而腥臭。

可它的手反而攥得更紧,指节几乎要嵌进铁牛骨头里,像铁钳一般无法挣脱。

“千机锁链!”红妆的低喝混着机关弹簧的轻响炸开,声音清脆如冰裂。

她指尖翻飞结印,三支机关箭“咻”地钉进兽皮人身侧石缝,金铁交鸣间弹出细如发丝的锁链,眨眼间缠上那东西的脖颈与四肢。

玄智余光瞥见她额角渗着汗,腰间机关匣嗡嗡作响,锁链越收越紧,在兽皮人身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。

那声音像是绳索磨过骨头,让人牙根发酸。

“没用的!”红妆突然尖叫,她看见兽皮人被勒断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,伤口处翻涌着暗红业火,炙热的火焰舔舐空气,发出“嗤嗤”的燃烧声,“他们没有情感……只有执念!”

老向导突然僵在原地。

他盯着兽皮人再生的手臂,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猛拍脑门:“对了!

《九域异闻录》里写过——守门人若失了人性,便成‘业火傀’,唯……”他颤抖着翻出贴身布包,泛黄的典籍被他翻得哗啦响,纸页间还残留着陈年墨香,“唯有唤醒其前世记忆,方可动摇意志!”

玄智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
持佛杵的守门人又一次攻来,黑焰裹着断杵砸向他面门,空气被高温扭曲,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。

他侧身翻滚避开,却在擦身而过的刹那,看清了对方手腕处若隐若现的朱砂戒疤——那是佛门弟子受戒时留下的印记,排列方式与他在大雷音寺见过的“天行僧”一脉一模一样。

戒疤边缘泛着微弱的金光,仿佛残存的信仰仍在挣扎。

“你是当年镇压邪修的‘天行僧’?”玄智脱口而出,后背的伤口因剧烈动作渗出血珠,血腥味再次弥漫开来,“你还记得你救过的孩童吗?”

持杵人的动作突然凝固。

他举着断杵的手微微发颤,覆盖着黑鳞的脸上裂开蛛网状的纹路,露出下面一张泛黄的老脸——那是张玄智在佛经壁画上见过的脸,慈悲的眼尾还带着未干的血渍。

“那年……西北大旱。”玄智咬着牙爬起来,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烧红的炭,喉咙干涩难忍,“邪修屠了青牛镇,是你背着三筐孩童杀出重围。有个穿虎头鞋的小娃哭着要找娘,你解下袈裟给他擦眼泪……”

老脸突然剧烈抽搐。

持杵人手中的断杵“当啷”落地,声音回荡在洞窟中,像是某种解脱的钟声。

他捂着额头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,黑鳞簌簌掉落,露出下面僧袍的暗纹——正是玄智在《镇魔志》里见过的“天行纹”。

“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……”玄智咬破舌尖,腥甜的血混着经文喷出口,带着一丝咸苦的气息,“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……”

金芒从他掌心腾起。

那尊半透明的明王法相突然凝实,六臂齐挥,金红两色光链如活物般窜出,缠上三个业火傀的脖颈。

光链触及之处,兽皮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,再生的手臂“嗤”地烧出个窟窿;持杵人浑身冒起青烟,黑鳞下渗出金红两色的血;连被红妆锁链困住的那个,也开始疯狂挣扎,锁链在它身上烧出焦痕。

“不!”最深处的阴影里又响起那道戏谑的低语,但这次玄智没回头。

他看见持杵人眼里的清明越来越浓,老脸上甚至浮现出当年壁画里的慈悲笑意。

那一瞬,仿佛时光倒流,昔日高僧重现人间。

“南无阿弥陀佛……”玄智的声音越来越轻,体内的幽蓝之光却越来越烫。

他感觉有团火在识海里炸开,从丹田烧到指尖,连伤口处的黑焰都被这股热意逼得节节败退。

“轰——!”

持杵人的身形突然崩裂。

他最后看了玄智一眼,那眼神像极了当年老和尚圆寂前的模样,然后便化作漫天金粉,连带着他脚下的石砖都被烧出个深坑,空气中弥漫着焚香般的香气。

剩下两个业火傀彻底乱了章法,一个撞开铁牛往洞外跑,另一个挥着爪子去抓红妆的机关匣,指甲划过金属的尖锐声响令人心惊胆战。

玄智踉跄着后退两步,伸手撑住石壁,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。

他听见红妆在喊他的名字,铁牛在骂娘,老向导在翻书的哗啦声里喊着什么,但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毛毡。

他只觉得识海里那团幽蓝之光在疯涨,像是要把他的魂魄都烧成灰烬。

“玄智?”红妆的手搭上他肩膀时,他本能地缩了下。

镜子般的瞳孔里,红妆看见他眼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血色,像是有人往清水里滴了血珠,迅速晕开,最后只剩两团暗红的火。

“你……”红妆的声音突然卡住。

她摸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得惊人,像是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铁,灼热得几乎让她缩回手。

玄智捂住额头,指缝间渗出冷汗。

他听见识海里有个声音在笑,和之前阴影里的那个一模一样:“别急……好戏才开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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