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归元钉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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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红妆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那枚归元钉,铜钉的温度透过粗布衬里灼着掌心,像团烧不旺的炭火。

她能清晰感觉到钉身的纹路——那是她亲手刻的,三圈回字纹,最末一道刻到一半时手颤了,留下道浅痕。

此刻这道浅痕正抵着她的指腹,像是玄智从前敲她额头时的力度。

“他没死……他还活着。”她突然抬头,洞顶那道金痕已淡得只剩丝金线,可她望着望着,眼眶竟有些发烫。

风卷着北冥渊的寒雾灌进来,扑在脸上像冰碴子刺骨,刮得她发间银簪叮当作响,却吹不散掌心里那点温度。

“啥?”铁牛正蹲在地上捡玄智留下的碎佛珠,闻声猛地直起腰,腰间的铜铃撞在巨斧上,“当啷”一声,震得他胡子楂都跟着咧嘴笑:“我就说那和尚命硬得很!上回在妖窟被毒雾呛得翻白眼,不也攥着半本《法华经》熬过来了?”他用力拍了下胸脯,震得胸前护心镜哐哐响,“走,我这就去砍两筐松枝,把火把扎得亮堂堂的——”

“莫急。”老向导的声音像块沉在井底的石头。

这老头裹着件毛边鹿皮袄,此刻正半蹲着,枯树枝似的手指抵在地面。

他抬头时,眼角的皱纹里沾着星点金粉——那是玄智化作流光时溅落的本源之力。

他抬手指向北冥渊尽头,那里的雾霭正被晨光撕开道口子,露出黑黢黢的山壁。

“若真有生机,必在轮回海裂隙附近。方才那道金光穿破的,是轮回海最薄弱的锁。玄智的气息还挂在裂隙边缘,像蛛丝,细是细,可连着线头呢。”

红妆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
她从腰间解下星轨罗盘——那是用机关世家祖传的陨铁打造的,指针此刻正绕着中心疯转,却在老向导话音落下时,“叮”地停住。

九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裂隙方向,最中间那根却在微微震颤,频率像极了她小时候听戏班敲的点板,“咚、咚、咚”,一下比一下清晰。

“这频率……”她指尖抚过罗盘边缘的刻纹,忽然想起玄智给她讲过的《楞严经》,“诸漏既尽,定慧均等”,那时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咒文,说天地间所有波动都是“心光”的投影。

此刻这震颤虽弱,却带着种熟悉的圆融,像极了玄智念诵《金刚经》时的声线,“他在试图联系我们。”

铁牛的巨斧已经扛在肩上,斧刃在晨光照耀下泛着冷光:“那还等啥?和尚最烦咱们磨磨蹭蹭——”他话说到一半,忽然顿住,扭头冲红妆咧嘴,“姑娘,你那机关锁带着没?上回说能轰开轮回海的那套?”

红妆低头看向腰间那串铜锁。

锁扣上的铜锈早被玄智的金光擦得发亮,十二道锁眼还保持着她昨夜调好的位置——那是她熬夜三天设计的“破界阵”,本打算在玄智被轮回海吞噬时,用机关锁引爆九域地脉。

此刻锁身贴着她的腰,凉丝丝的,倒比袖中归元钉的温度更真实。

“带着呢。”她伸手摸了摸锁头,又迅速收回手。

玄智化作流光前看她的眼神突然浮现在眼前——他望着她袖中鼓起的形状,嘴角扯出点极淡的笑,像从前她偷偷往他饭里加辣子时,他明明被辣得直咳嗽,却偏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。

“走吧。”她把罗盘收进怀里,转身时发梢扫过铁牛的护心镜,金属相触发出细微的“叮”声。

“别让他等太久。”

裂隙边缘比想象中难走。

山壁上布满深褐色的裂痕,像被巨斧劈过千百次,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幽蓝的光——那是轮回海的余波,沾到皮肤上会灼出小红点。

脚下的石块湿滑而锋利,踩上去稍不留神就会打滑。

老向导走在最前面,鹿皮靴底沾着自制的防滑泥,边走边用枯枝在石壁上划记号:“这道是‘断缘纹’,绕开;那道冒紫烟的是‘吞魂隙’,离三步远......”

铁牛走在中间,巨斧往地上一杵,震得山壁簌簌落石:“老东西,你倒是走快点!再磨蹭,和尚的信号都散没了——”

话音未落,头顶突然传来“嗡”的一声,像古寺里的铜钟被人轻轻撞了下。

红妆抬头,只见一道金光正从裂隙深处坠下,速度不快,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韵律——那是玄智总揣在怀里的半片《大涅槃经》,边角还留着他用茶渍染的防皱印。

她抬手接住,掌心触到经页的刹那,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。

这半片经她再熟悉不过:右上角缺了个角,是他们在第一个世界破凶案时,被血手妖撕的;中间有块焦痕,是在妖域秘窟被火蟾吐的毒火烧的。

此刻经页背面却多了行小字,墨迹未干,是玄智特有的瘦金体,每个字都带着点锋锐的弧度:“因果未断,我亦未灭。”

“他……”红妆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,喉头发紧。

她想起玄智说过,因果是根两头烧的香,烧完这头,那头才会灭。

可他现在——

“看!”铁牛突然指着裂隙深处。

红妆顺着他的手望过去,只见裂隙最深处的幽蓝光晕里,有团极淡的金雾正在翻涌,像有人在水下吹了口气,搅得光纹层层荡开。

老向导的枯枝“啪”地断成两截,他盯着那团金雾,声音发颤:“是因果气……轮回海镇压的因果劫,正在松动。”

红妆低头看向掌中的经页,又摸向袖中发烫的归元钉。

玄智曾说归元钉是机关术里的“因果锁”,能锁住两个灵魂的羁绊。

此刻钉身的温度已烫得她指尖发红,却让她想起更久之前——那时他们刚认识,她替他补僧袍,他坐在篝火边念《心经》,火光映得他眉骨发亮,说:“因果这东西,看似是劫,实则是缘。”

“他可能还在重塑因果之中。”她望着裂隙深处的金雾,忽然轻声道。

风从裂隙里灌出来,卷着她的话往深处去,像片叶子飘进了深潭。

与此同时,某个虚无的空间里,玄智的意识正飘在混沌中。

他能听见红妆的声音,模模糊糊的,像隔着层水。

识海里那面“因果镜”仍在缓缓旋转,镜面映着九域的山川河岳,还有道极淡的身影——是他自己,又像是另一个时空的他。

镜边的铭文泛着微光,其中一句突然变得清晰:“欲解轮回劫,先破因果身。”而在更远的地方,轮回海的浪潮正翻涌得更急,浪尖上浮起九枚本源珠,每枚珠子里都映着玄智不同的前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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