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冷的月光从殿顶破洞漏下,宛如一把把银剑,在玄智脚边那滩殷红的血上碎成了细碎的银斑,血滩散发着刺鼻的腥味。
他望着无常掌心旋转的机关匣,透骨钉的冷光如冰刃般刺得瞳孔生疼,那冷光在黑暗中闪烁,仿佛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在窥视着他。
邪修那句“换你最想保护的因果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,像一群恼人的苍蝇,此刻无常的提议像根细针,正往他心口最软处扎,心口处隐隐作痛。
十枚淬毒针。无常的拇指摩挲着机关匣的暗纹,短刃上的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滴答声,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。三日后月全食,我替你开轮回海的门,但条件...
玄智的手指无意识地绞住心口的佛珠。
断结处的斜十字针脚硌得掌心发麻,像极了慧空大师当年替他补佛珠时,针尾抵在他手背上的温度。
那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手背上,带着一丝温暖与怀念。
他垂眸盯着自己沾血的僧鞋,那血渍已经开始干涸,变得僵硬,喉结动了动:条件?
无常突然收了机关匣,短刃当啷一声插在供桌上,震得褪色的蒲团簌簌落灰,灰尘在月光中飞扬,如同迷茫的灵魂。
他歪头打量玄智,眼尾的红痣随着动作晃了晃,那红痣像一滴凝固的血,显得格外诡异。小师傅装什么糊涂?
那邪修说要换的因果,你真当我不知道?
玄智的呼吸顿了半拍,心跳也瞬间加快,仿佛要跳出嗓子眼。
他想起第一次轮回时,慧空替他挡刀后,也是这样歪着头,用染血的手替他理袈裟:智儿莫慌,因果债总要还,但若连命都没了,拿什么还?那时的慧空眼睛亮得像星子,哪像现在——他抬眼看向被黑雾裹住的佛龛角落,几个僧侣正扶着墙往这边挪,灰白的眼珠在月光下泛着死鱼般的光,那光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。
月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清冷,殿内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,玄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,每一个决定都像是在冰面上行走,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。我需要时间。玄智突然开口,锡杖重重磕在地上,惊得墙角的蝙蝠扑棱棱飞起来,那翅膀扇动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惊悚。
他望着无常微眯的眼睛,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不稳,轮回海的事...我得想想。
无常的手指在供桌上敲出急促的鼓点,那鼓点像重锤一样敲在玄智的心上。
他盯着玄智攥紧佛珠的手看了片刻,忽然笑了:成,我给你半柱香。说着摸出火折子,点燃供桌上半截残香,火星子溅在积灰里,像颗将熄的星,那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挣扎着。
青烟腾起时,无常的声音突然低了,那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,带着一股阴森的气息:你当轮回海真只是困人的牢笼?
那是上古三族设的筛子。他伸手接住飘落的蝙蝠,指甲掐进那团血肉里,蝙蝠发出尖锐的叫声,在殿内回荡。能在里面活过四十九次的,都是被因果线串着的钥匙。
玄智的指尖抵在锡杖的铜铃上,凉意顺着骨节往心口钻,心口处仿佛结了一层冰。
他想起第七次轮回时,在妖域秘窟里翻到的残卷,上面确实写过因果锁,锁因果,钥匙藏在劫中劫。
此刻无常的话像根线,把那些零散的记忆串成了串。
而你...无常松开手,蝙蝠扑腾着撞在佛像上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是最金贵的那把钥匙。他凑近玄智,呼吸里带着铁锈味,那味道让玄智忍不住皱了皱鼻子。但钥匙要开的门,总得拿点东西换。
换什么?玄智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,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慌乱。
他想起慧空教他读《因果录》时说的话:问因时要沉,问果时要静。此刻他沉得像口老井,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佛珠上的轻响,那轻响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。
无常的笑僵在脸上。
他突然转身掀开佛龛的布幔,露出后面斑驳的壁画——九道巨浪卷着金光,浪尖上站着三个模糊的身影。三族设局时,留了个破绽。他的指尖划过壁画上的浪头,那触感仿佛是岁月的沧桑。要解因果劫,得先破这个局。
破局的法,是...血祭。
玄智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,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动。
他想起将军府灭门那晚,血也是这样漫过门槛,染红了他的小布鞋。谁的血?
无辜的。无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那叹息仿佛是命运的无奈。没沾过因果的,没造过杀孽的。他转身时,月光正好落在他脸上,照出眼底的暗,那黑暗仿佛深不见底。比如...你救过的那些小沙弥。
供桌上的残香啪地断成两截,那声音像是命运的宣判。
玄智觉得有团火从喉咙烧到眼眶,烫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,眼眶里满是滚烫的泪水。
他望着佛龛角落摇晃的身影——那个总爱往他钵里塞枣子的小沙弥,此刻正扶着墙,指甲抠进砖缝里,灰白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,那眼神仿佛没有一丝生气。
你骗我。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钟,那声音在殿内回荡,带着无尽的绝望。师傅说过,因果不该用无辜来解。
你师傅?
殿门突然被风撞开,那风声像一头猛兽的咆哮。
玄智猛地转头,看见慧空大师站在门口。
他的僧袍沾满血污,原本慈祥的脸此刻像块冷铁,灰白的眼珠和那些被控制的僧侣一般无二。
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,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条盘踞的蛇,那影子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。
玄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,嘴唇微微颤抖,眼睛瞪得大大的,难以置信地看着慧空大师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。慧空师傅!玄智踉跄着要扑过去,却被无常一把拽住手腕。
他这才发现,慧空的脚根本没沾地——他浮在离地三寸的空中,衣摆下翻涌着漆黑的雾,雾里隐约能看见锁链的寒光,那寒光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。
智儿。慧空开口了,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,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。你以为老衲为何能替你挡刀?
为何能教你读经?他抬手,黑雾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,掐住玄智的下巴,那手冷得像冰锥,刺得他骨头都疼。因为老衲早就是局里的棋。
玄智的眼泪突然涌出来,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上。
他想起慧空圆寂前,用沾血的手替他补佛珠的样子。
那时师傅的手指暖得像春阳,此刻这只手却冷得像冰锥,刺得他骨头都疼。
三日后,月全食。慧空的声音里带上了邪修的沙哑,那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恶魔的低语。带着那无辜的血,来轮回海。他的身影开始模糊,黑雾裹着他往殿外飘去,那飘去的身影仿佛是灵魂的消散。否则...你师傅的魂,还有这些小沙弥的魂,都会被业火烧成灰。
供桌上的残香彻底熄了,那一丝青烟也在空气中消散,仿佛希望也随之破灭。
玄智望着慧空消失的方向,突然感觉袖中的《因果录》烫得厉害,那烫意仿佛是一种警告。
他摸出那本书,封皮上的金纹正疯狂游走,像在催促他做决定,那金纹的游走仿佛是命运的指引。
小师傅。无常的声音突然轻了,那声音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奈。你还有半柱香。
玄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
掌心还留着佛珠的勒痕,像道红色的线,那勒痕仿佛是命运的枷锁。
他想起师傅圆寂前说的最后一句话:智儿,莫要让因果,困住了本心。
本心...
他抬头望向佛龛角落。
那个塞枣子的小沙弥已经挪到了供桌前,灰白的手正往供果上摸。
枣子滚落在地,在血滩里打了个转,那枣子仿佛是命运的玩物。
玄智突然弯腰捡起那枚枣子。
枣皮上沾着血,却依然甜得发香,那甜味在这充满血腥和绝望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望着小沙弥空洞的眼睛,又望向殿外渐沉的月亮,喉结动了动。
三日后,月全食。他轻声说,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动摇,那声音仿佛是一种坚定的誓言。我去。
无常的机关匣在掌心转了个花,弹开的透骨钉闪着冷光,那冷光像是胜利的光芒。
他盯着玄智的眼睛看了片刻,突然笑了:我就知道,小师傅不是软蛋。
玄智摸了摸心口的佛珠。
断结处的斜十字针脚硌得他有点疼因为疼过之后...
他望着被黑雾笼罩的佛像,突然想起将军府灭门那晚,老和尚背着他跑时说的话:孩子,光总在最黑的时候出现。
此刻他望着小沙弥灰白的眼睛,望着供桌上的断香,望着自己掌心的血痕,突然觉得心里那团火更旺了。
他深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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