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智的手掌按在后门那冰冷的铜环上时，掌心沁出的冷汗如同细小的溪流，几乎要顺着滑腻的环纹流淌进去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铜环粗糙的质感，触手一片凉意。
慧空的袈裟下摆轻柔地扫过他的手腕，那触感就像微风拂过。
老人的体温比方才高了些，像块被捂了半日的火炭，隔着布料烙得他心口发颤，仿佛有一股热流在体内乱窜。
门轴三年前换过。无常的机关匣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，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。
细针戳向门楣，发出“笃”的一声轻响，但门楣上的莲花纹是前朝的——有人故意用旧料掩新痕。他话音未落，玄智已摸到门环下一道极浅的凹痕，手指轻轻划过，那凹痕的轮廓在触觉下格外清晰，正是《大日经》里记载的破妄印，专用于镇锁阴魂。
师傅。玄智侧头，月光洒在慧空的脸上，他看见老人闭着的眼睫在月光下微微颤动，像一只欲飞的蝴蝶，这门...是您当年留的？
老和尚没答，喉间却溢出一声极轻的推，那声音细若游丝，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玄智手腕发力，门轴发出锈蚀的吱呀声，那声音尖锐而刺耳，仿佛是岁月的叹息。
却没扬起半粒灰尘——门后竟铺着新鲜的香灰，那香灰洁白如雪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
脚印叠着脚印，最清晰的那串鞋印，是三日前他初入古寺时留下的。
有人比我们早进来过。无常蹲下身，机关匣的细针挑起一粒香灰，香灰在针尖上微微颤动。是活人，带了朱砂。他指尖蘸着香灰搓了搓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，混着血。
玄智的后颈泛起凉意，那凉意如同一股冷风吹过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三日前他在大雄宝殿发现慧空时，偏殿的供灯还燃着，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，发出微弱的滋滋声。
小沙弥们在廊下扫落叶，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——原来那时候，就有双眼睛藏在这门后，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局里。
密道向下延伸，墙缝里渗着青苔的腥气，那气味刺鼻而浓烈。
玄智还发现密道墙壁上隐约刻着一些神秘的符号，那些符号形状怪异，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，似乎与之前提到的经文或者古寺的秘密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。
玄智扶着慧空走在中间，无常举着机关匣在前探路，匣身的细针偶尔爆出火星，火星在黑暗中闪烁着，发出微弱的噼啪声，在石壁上映出细碎的光。
转过第三个弯时，慧空突然用指甲掐了掐玄智的手背，那疼痛尖锐而清晰。
他低头，见老人的目光正盯着脚边一块凸起的青石板——那石板边缘刻着极小的嗔字，与《因果录》里记载的三毒劫符号分毫不差。
退半步。玄智拉住无常的衣袖。
无常顿住脚，机关匣的细针叮地刺向石板，火星溅起的瞬间，头顶落下一片铁网，擦着他发梢砸在地上，铁网落地的声音沉闷而响亮，网丝上还挂着暗红的碎布——像是人的衣襟。
好个嗔字劫。无常扯了扯铁网，发出金属的摩擦声，专锁起嗔念重的，方才若我急着往前...他没说完，玄智已注意到慧空的手指正悄悄指向石壁上的莲花浮雕。
那莲花的花瓣数目，与《金刚经》里一花一世界的偈语暗合——数到第七瓣时，玄智屈指一叩，整面石壁突然向两侧滑开，石壁滑动的声音低沉而悠长。
密室的霉味裹着檀香扑面而来，那气味混合在一起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。
正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，碑身爬满裂纹，像被无数把刀劈过又拼起来的。
玄智松开慧空，上前两步，借无常机关匣的光，看见碑上刻着的文字正随着光线流转——方才还模糊的轮回海三字，此刻竟清晰得像新刻的。
这是...因果碑？他指尖轻触碑文，那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记忆突然翻涌。
七岁那年，灭门夜的血光里，他躲在佛龛后，看见老和尚捧着一本残破的经卷念：天地设局，以劫为筛，留其心坚如石者...原来那经卷上的字，全刻在这石碑上。
轮回海不是困人的牢。玄智的声音发颤，是...筛子。
上古大能杀孽太重，怕业火劫毁了九域，所以设了轮回海，让被卷进去的人在小世界里渡贪嗔痴，磨出一颗能扛住业火的心。他转向慧空，您早知道，对不对？
所以当年收我为徒，教我读经，不是为了让我参禅，是让我...成为那个能扛住业火的人。
慧空的眼眶红了。
他抬起手，想摸玄智的头，却在半途垂下——老人的袖口滑下一道血痕，是方才被无常机关针所伤的地方，此刻正渗出黑血，黑血滴落在青石板上，发出轻微的滴答声，在青石板上洇成诡异的花。
轰——
密室突然震动，那震动强烈而剧烈，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玄智扶住石碑，见碑底刻着一行小字：见真相者，启崩塌。他猛地抬头，石壁上的莲花浮雕正在闭合，方才进来的暗门已只剩一线光。
走！无常拽住玄智的胳膊，那力度大而急切，机关触发了，这密室要塌！
三人冲向暗门。
玄智背着慧空，能感觉到老人的心跳快得反常，像擂鼓，那鼓点声在他耳边清晰可闻。
快到门口时，慧空突然在他耳边说：智儿，对不起。
下一刻，玄智的后背被猛推了一把。
他踉跄着撞进无常怀里，转头时正看见慧空挥起手中的念珠——那串他从小看到大的沉香木念珠，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，直取无常的咽喉。
师傅！玄智惊呼。
无常反应极快，机关匣横在颈前，念珠撞在匣身上，崩断了三根木珠，木珠落地的声音清脆而杂乱。
无常内心瞬间充满了震惊、疑惑，他快速思考着慧空此举背后的深意。
慧空却不罢休，枯瘦的手指掐住无常的手腕，指甲几乎要刺进血肉：九域锁的第三魂，该是我。
无常的瞳孔骤缩：你早就...知道要活祭？
我是这古寺的主持。慧空的声音突然清亮，像极了玄智小时候听过的晨钟，是我引你们来的，是我让小沙弥们的魂缠上黑雾，是我...他看向玄智，眼里有泪，智儿，你要的真相，在九域锁的核心。
而我，是打开那把锁的最后一把钥匙。
密室的震动更剧烈了，头顶的石块开始坠落，石块砸落的声音震耳欲聋。
玄智想去拉慧空，却被无常拽住：他要同归于尽！
这老和尚疯了——
不。玄智望着慧空染血的袈裟，突然想起《因果录》封皮上的字，渡人者，先渡同心。他转头看向无常，他是要替我们挡这一劫。
慧空笑了，笑得像当年教玄智读经时那样温和。
他松开无常，转身走向石碑，双手按在碑上。
黑血从他指缝渗出，顺着碑文的裂痕流淌，像在画一道血做的符。
智儿。他的声音混着石块坠落的轰鸣，记住，业火劫来的时候，别回头。
玄智的喉咙发紧。
他看见慧空的身影被血光包裹，看见石碑上的文字突然全部亮起，看见无常拽着他的手在发抖——而暗门外的光，已经近在咫尺。
密室崩塌之际，玄智、无常和慧空大师三人奋力冲出。
然而，在冲出密室的瞬间，玄智似乎看到了密室里有一个神秘的影子一闪而过，那影子的轮廓模糊不清，却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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