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破除幻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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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清晨的雾霭如轻柔的纱幔,被微风缓缓揉碎在玄智的肩头,丝丝凉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,好似无数细小的冰针轻刺。

此时,玄智的僧鞋已沾满了半片草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,那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,宛如一颗颗闪烁的碎钻。

他静静地跟着女子,脚步轻轻地踩过那湿软的青草地,每一步都能感觉到青草在脚底的柔软和弹性,裤脚被草茎勾得簌簌作响,那声音清脆而细碎,似是草茎们在低声诉说着什么。

不过,他却不似从前那般烦躁——方才在石桥上翻涌的血与火,此刻竟真如溪水中破碎的月影,被风轻轻一搅便消散无形了。

到了。女子突然停住脚步,她身上的银铃在晨风中轻轻颤动,发出悦耳的声响,那声音清脆空灵,如同片被吹落的银杏叶在空中悠悠飘落。

玄智缓缓抬头,只见草地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,石碑表面爬满了暗绿的青苔,那青苔毛茸茸的,用手轻轻触摸,能感觉到一丝滑腻。

若不是碑顶隐约露出道金纹,这石碑几乎要与荒草混为一团。

他向前迈了两步,指尖刚触碰到碑身,便感觉到碑身的冰冷与粗糙,紧接着,青苔便簌簌剥落,发出细微的声响,如同细碎的雨点打在地面。

一行行泛着金光的小字从石纹里缓缓浮出来,那金光璀璨夺目,刺得人眼睛微微发疼,这些小字像是被谁用金箔精心贴在上面的。

玄智微微眯起眼,喉间突然发紧——那些字他竟似曾相识,像极了师父临终前在他手心写的最后一道偈语,只是当时灯灭得急,他只记住半句话。

轮回海非劫,乃筛。他轻声念出第一行,声音发涩,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,上古三族以血为引,设此局筛出...能承业火者?

女子的指尖沾了草叶上的露,凉凉的,在石碑旁的空处画了道弧:你总以为轮回海是惩罚,可看这第二行。她的指甲盖大小的水痕里,浮现出另一行字:业火焚身者,非罪,是试。

试其心是否如磐石,试其念是否破千劫。

玄智的手指紧紧扣住碑沿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他想起第一次被卷入轮回海时,在小世界里见到的那个抱着婴儿的妇人——她明明该被邪修的毒雾吞没,却硬是背着孩子爬了三十里山路,最后倒在医馆门口时,怀里的婴孩还攥着她衣角的碎布。

那妇人脚步蹒跚的身影,孩子微弱的哭声,仿佛还在他的眼前和耳边回荡。

原来那不是巧合,是...是轮回海在试她的执念?

所以我...他喉结动了动,是被选中的人?

不是选中。女子突然转身,发间的银铃撞出清脆的清响,如同玉珠落在盘中,是你自己走过来的。

从你七岁躲在佛龛里,攥着半块碎瓷片说我要活的时候;从你在第一个轮回世界里,用《楞严经》点醒被心魔缠身的捕快的时候——她的眼睛亮得像要烧起来,那光芒炽热而坚定,你早就在证明,这具身子里的魂,能扛住业火。

风突然变了方向,一股焦糊味钻进玄智的鼻腔,那味道刺鼻难闻,像有人在他后颈点了根香。

他猛地回头,只见方才还清亮的天空不知何时笼了层黑雾,那黑雾厚重而压抑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。

草叶上的露珠滋滋蒸发,发出细微的声响,在地面腾起白汽,那白汽缓缓升腾,如同一层薄纱。

来了。女子的声音沉下去,指尖扣住腰间的短刃——那是她总藏在袖中的机关,玄智曾见她用它破过傀儡的关节。

黑雾翻涌的中心,浮出团赤红色的火焰,那火焰熊熊燃烧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热浪扑面而来,烤得人皮肤生疼。

火焰里裹着张脸,玄智的呼吸骤然一滞——那是他七岁那年,在将军府佛龛里见过的脸。

青面獠牙,眼角垂着两串血珠,血珠滴答滴答地落下,发出沉闷的声响,正是屠城那日,第一个踹开佛堂门的邪修。

小杂种。恶灵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,粗糙而刺耳,你以为看了块破碑就能逃?

你师父的血还在佛龛底下,你娘的簪子还卡在门槛缝里——它的火焰爪突然伸长,带起的气浪如同咆哮的野兽,掀翻了玄智的僧帽,来陪他们啊!

玄智的后颈沁出冷汗,冷汗顺着脖子滑落,凉凉的。

他下意识去摸怀中的经卷,却摸了个空——方才在石桥上,经卷被晨露打湿,他顺手放在了石栏上。

此刻那卷《金刚经》正躺在十步外的草窠里,封皮被风吹得哗啦作响,那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
别慌。女子的短刃弹出半寸,在他身侧划了道弧线,那刀刃闪烁着寒光,它怕的不是刀,是你心里的——

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。玄智突然开口。

他的声音还带着颤,却像颗石子投进深潭,震得四周的草叶簌簌发抖,那声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,在空气中回荡。

恶灵的火焰顿了顿,爪尖的火星噼啪爆成黑灰,那声音清脆而短暂。

玄智想起师父圆寂前,曾握着他的手念这一句。

那时他跪在禅房里,师父的体温正从指缝里流失,却还笑着说:智儿,这经不是念给佛听的,是念给你自己。他想起在第三个轮回世界,被狐妖困在幻阵里时,也是靠这句经文,破了那妖用他娘的声音织的网。

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他往前迈了一步,鞋尖碾碎了片烧焦的草叶,发出细微的声响,你是我心里的嗔,是我不肯放的怨——可我偏要放了。

恶灵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尺,那火焰的怒吼声震耳欲聋,它发出尖啸,那声音尖锐刺耳,周身腾起的热浪烤得玄智额头渗血,可他的声音反而稳了: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

最后一个来字出口时,玄智听见咔嚓一声,那声音清脆而响亮。

他抬头,见石碑上的金纹正片片碎裂,像被谁撒了把星子,金纹破碎的声音如同细碎的玻璃掉落。

恶灵的火焰开始扭曲,青面獠牙的脸先是裂开道缝,接着轰地散成万千火星,落进草地时,只留下几缕黑烟,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。

女子的短刃叮地收回鞘中,那声音清脆悦耳。

她望着消散的黑雾,嘴角勾出半分笑:看来你师父没白教你。

话音未落,玄智突然觉得天旋地转,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,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他伸手去抓女子的衣袖,却只碰到片虚无——四周的草地、石碑、晨雾,都像被谁扯碎的绢帛,露出后面漆黑的底色。

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他的魂往高处提,耳边响起湍急的水流声,那声音汹涌澎湃,是轮回海的浪。

玄智!女子的声音从远处飘来,混着银铃的碎响,那声音缥缈而遥远,记住,下一次...要抓稳我!

等玄智再睁眼时,鼻尖已闻到熟悉的霉味,那味道潮湿而刺鼻。

他趴在古寺密室的青石板上,额角抵着块凸起的砖,疼得他倒抽冷气,那疼痛尖锐而剧烈。

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,如同闷雷在耳边炸开,抬头望去,原本刻着经咒的石壁正往下掉碎石,碎石掉落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,墙角那尊半人高的佛像已经歪了,莲花座上裂开道尺许长的缝。

这是...回来了?他撑着墙站起来,袈裟下摆沾了块湿泥——方才在幻相里踩过的晨露,竟还留在布料上。

密室的木门已经塌了半边,门外传来更剧烈的震动,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墙,那震动感强烈而震撼。

玄智摸向腰间的铜铃——那是师父留下的,从前总说遇险摇铃,自有善缘。

可此刻铜铃在他掌心凉得刺骨,他突然想起石碑上的最后一行字:破幻者,需自渡。

自渡么...他扯下袈裟裹住头,朝着木门的缺口冲去。

碎石砸在肩头,发出沉闷的声响,他却笑了——方才在幻相里,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心里的窟窿。

现在,该用这副带着窟窿的身子,去撞开下一道门了。

门外的天光漏进来时,玄智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,那声音震耳欲聋。

他回头,见密室的石壁彻底塌成了废墟,扬起的尘雾里,隐约能看见块青石板,上面好像刻着什么——像极了幻相里那块石碑的纹路。

下一次。他抹了把脸上的灰,朝着山门外的方向走去,我会记得抓稳。

山风卷着他的僧袍猎猎作响,远处传来晨钟的清响,那声音悠扬而深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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