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阶越往下越湿滑，脚下的石头表面泛着幽冷的光泽，玄智的僧鞋碾过暗红色痕迹时，指腹下意识摩挲着胸前佛珠。
那暗红色痕迹在微弱的光线下，如同凝固的血浆，黏腻地附着在鞋底，带着股铁锈味混着腐肉的腥气，直往鼻腔里钻，刺激得他的鼻腔一阵酸涩。
红妆的火折子在身侧忽明忽暗，昏黄的火光在石壁上摇曳，照出石壁上斑驳的水痕，那水痕如同被血泡过的苔藓，颜色暗沉而诡异，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。
凑近去看，还能听见水珠从石壁上滑落的滴答声，清脆而又单调。
停。红妆突然蹲下，银锥尖挑起一块剥落的石屑。
石屑在银锥上微微颤动，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火光凑近的刹那，玄智看见石屑边缘爬着半只细如发丝的透明虫蜕，尾部还挂着晶亮的黏液，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，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。
红妆从袖中摸出枚铜制探针，三指捏着插入石缝，探针顶端的小孔里立刻渗出几缕淡红雾气，雾气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，熏得人眼睛生疼。
她鼻尖微动，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——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，血蛊孢子。声音压得极低，浓度虽低，但...
玄智屈指叩了叩石壁。
指尖触碰到石壁，传来一阵冰冷坚硬的触感。
佛珠刚触到石面便微微发烫，他闭眼屏息，耳中突然炸开细碎的沙沙声，像有人用细针在鼓膜上划动，那声音尖锐而刺耳，仿佛要穿透他的耳膜。
那声音从洞窟深处涌来，混着潮湿的风钻进衣领，风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，是虫鸣。他睁眼时眸色微沉，不是普通虫豸，声频乱而有章，像被人控着节奏。
红妆的手指在腰间机关匣上快速敲击两下，匣盖咔地弹开半寸，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。
她抬头时，火光映得眼尾发红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警惕，这地方......是个培育场。
两人再往前，腥气突然浓重十倍，那股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，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玄智的袈裟下摆扫过地面，沾了片黏糊糊的东西，凑到鼻尖一闻，胃里顿时翻涌——是腐血混着活物分泌物的味道，那味道又腥又臭，仿佛来自地狱。
洞窟尽头的阴影里，几具尸体像破布偶般挂在铁门上，他们的腹部鼓胀如被吹满气的皮袋，皮肤下隐约有青黑色脉络跳动，像是无数条细蛇在皮下攒动，那景象让人毛骨悚然。
凑近去听，还能听到尸体内部发出的细微蠕动声。
师兄。红妆的银锥尖抵住最近一具尸体的手腕。
尸体的皮肤触之即破，黑血混着米粒大的白虫噗地溅出来，溅到他们的身上，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玄智后退半步，佛珠在掌心攥出红痕——他认得这种虫，《大藏经·密部》里记载过，血蛊幼虫。他闭眼回想经文中的描述，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师门中刻苦研读佛经的情景，蛊主以活人为皿，引血蛊入体，待幼虫啃食脏腑长成，便成听命于主的死士。他睁眼时，看见尸体脖颈处有个针孔大小的伤口，边缘泛着紫，但这些人......
蛊虫暴走了。红妆的银锥挑起尸体腰间的皮质囊袋，从中抖出张染血的密令。
密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，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。
她借着微光扫过字迹，秀眉拧成个结，待蛊王成熟，送往仙门试炼之地。
聪明。
阴恻恻的声音从阴影里渗出来，那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毒药师扶着石壁站起，右腿还淌着血，却笑得像条吐信的蛇，那笑声阴森恐怖。
他左手攥着半块碎铜镜，右手腕上的青铜环咔地弹出根细管，可惜，你们来迟了。
黑雾先于话音漫开，黑雾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，让人眼睛刺痛、呼吸困难。
玄智闻见股甜腻的花香——这是血蛊成虫的催发剂，那花香甜得发腻，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。
下一刻，铁门后传来闷雷般的震动，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，无数赤红色小点从门缝里涌出来，近了才看清是拇指大的蛊虫，背甲泛着金属光泽，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，复眼里映着两人的影子。
闭眼！玄智大喝一声，佛珠在掌心转了三圈。
他想起《金刚经》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偈语，脑海中浮现出师父教导他诵读此经的场景，喉间滚出低沉的梵唱，音波如涟漪般荡开，梵唱声在洞窟中回荡，带着一股庄严神圣的气息。
最前排的蛊虫突然撞在一起，背甲撞出火星，火星在黑暗中闪烁，后面的虫群被这股力道带得歪了方向。
红妆趁机甩出千机扇，三十根淬毒银针破空而出，银针划破空气，发出尖锐的声响，专挑蛊虫背甲下的软肉——那是机关世家世代研究的百虫穴，一刺即碎。
去后面！红妆踢了玄智小腿一下，自己则猫腰钻进铁门缝隙。
密室里的水晶罐比她想象中更大，罐身刻满符文，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，里面浮着只拳头大的赤红虫，触须上挂着半截人的小指，那小指在水中微微晃动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她摸出机关匣里的炸药包，指尖在引信上顿了顿——这炸药是用西域火山灰配的，炸力够，但符文可能会反噬，她的内心不禁有些犹豫和挣扎。
阿弥陀佛。
洞外的梵唱突然拔高。
玄智盯着毒药师泛青的脸，想起幻境里母亲最后那滴泪——这人心头的执念，比蛊虫更毒。
他默念《楞严经》不动本际章，看着毒药师瞳孔因蛊虫死伤收缩的瞬间，佛珠突然绷直如剑，啪地缠住对方手腕，那声音清脆而有力。
青铜环应声而裂，里面滚出颗黑珠，正是控制蛊虫的母引。
不——！毒药师扑过来时，红妆的火折子已凑到引信前。
水晶罐炸裂的巨响里，那声音震耳欲聋，玄智看见蛊母的触须疯狂拍打罐壁，最后被碎片扎成筛子。
所有蛊虫突然调转方向，互相撕咬，背甲碎裂声像下了场金属雨，声音嘈杂而混乱。
毒药师被塌落的石块压在地上，看着自己养了三年的蛊群自相残杀，突然笑出了眼泪，你们毁了影流的局......但仙门试炼之地......
业火劫里，贪嗔痴皆为障。玄智弯腰捡起地上的母引，佛珠上的檀香混着血味，你早该放下的。
话音未落，洞窟顶端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。
那光像根柱子直插地面，带着股清冽的气息，冲散了满洞腥气，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窟，让人眼前一亮。
红妆拽住玄智的袈裟角，两人刚踏进光里，便觉天旋地转。
再睁眼时，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衣领，风声和松涛声交织在一起，发出悦耳的声响，眼前是座隐在云雾里的仙山，山门高得望不见顶，青石板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——问道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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