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着松涛如呼啸的野马般灌进衣领,那松涛声似千军万马奔腾,带着丝丝凉意触碰着肌肤,此时玄智的袈裟角还紧紧攥在红妆掌心。
两人被白光抛落的瞬间,他闻到了松脂混着晨露的清冽,那股清新的气息如同甘醇的美酒,瞬间充满鼻腔。
鼻尖刚触到这缕气息,眼前便撞进座隐在云雾里的仙山。
视觉里,青石板阶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直插云端,每一级台阶的纹理都清晰可见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;山门匾额上问道宗三个鎏金大字正泛着微光,像被晨雾浸过的金箔,那光芒在晨雾中闪烁,如同星辰般耀眼。
两位可是轮回海送来的客?
清越的男声如悠扬的钟声从左侧传来。
玄智转头,见个白衣弟子立在石阶下,腰间玉牌刻着问心二字,广袖被山风掀起一角,露出腕间三道金纹——是仙门内门弟子的标记。
那山风拂过,带着轻微的呼啸声,抚摸着他的脸庞,让他感受到丝丝凉意。
红妆指尖在袖中掐了个机关诀,玄智却先一步合十:阿弥陀佛,我等被异光送来,还望小师傅指点。
白衣弟子扫过两人沾着血渍的衣袍,眉峰微挑:这百年轮回路,倒真有敢闯仙门试炼的。他抬手虚引,石阶上忽然腾起雾气,那雾气如轻纱般缭绕,带着潮湿的触感,弥漫在周围。三关试炼,过则入道,败则魂散。
第一关心镜阵,测的是执念——两位可敢?
红妆扯了扯玄智袈裟,低声道:轮回海的局,躲不过。她眼尾微扬,发间伪装成发绳的细铜线轻轻颤动,那细微的颤动声仿佛是机关师确认安全的独特旋律,那是机关师确认安全的习惯动作。
玄智望着山门后若隐若现的镜面光晕,想起毒药师最后那句仙门试炼之地,喉间泛起苦意——因果劫的网,终究还是收紧了。
有劳。他应了声,与红妆并肩踏上石阶。
雾气裹着两人时,玄智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,那檀香味如同一位老友的轻抚,与他怀中那串老和尚留下的佛珠同调。
这念头刚起,眼前的光便骤然暗下。
心镜阵的镜面是从地底漫上来的。
玄智脚刚沾地,四面便升起青铜镜,镜中影子却不是他——是七岁那年的自己,缩在将军府废墟的瓦砾堆里,血浸透了粗布短衫。
那血腥气刺鼻难闻,周围的瓦砾触感粗糙而冰冷。
他瞳孔骤缩,听见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,带着濒死的气音:智儿...莫要记着血,要记着...佛前那柱香。母亲的声音微弱而沙哑,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。
镜中画面急转:母亲喉间插着半把匕首,指尖还沾着他的血,却强撑着笑,放下仇恨吧...玄智胸口发闷,左手不自觉抚上心口——那里还留着母亲咽气前塞进他怀里的半块玉珏。
他能感受到那玉珏的温润与冰冷,仿佛母亲的最后一丝体温。
玄智闭着眼,《心经》的梵音从喉间滚出,可脑海里却不断闪过母亲的笑容和那染血的画面,他的心中像是有两种力量在拉扯,一边是对母亲的思念与仇恨,一边是佛法的慈悲与超脱。无无明,亦无无明尽...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。
镜中幻象突然扭曲。
玄智睁眼时,镜里的母亲化作一团黑雾,而他身侧的镜面传来细微的碎裂声。
他转头,正看见红妆背对着他,指尖在虚空划出银亮的符纹——是九域锁的机关暗纹。
那符纹闪烁着微光,伴随着轻微的嗡嗡声。
她的影子在镜中是十二岁的模样,跪在家宅火场里,手里攥着半截未完成的机关匣,耳边炸响父亲的怒吼:快走!
他们要抢九域锁的图!那烈火燃烧的声音如咆哮的野兽,热浪扑面而来,带着炽热的触感。
够了!红妆低喝,符纹骤然亮起,镜面咔地裂开蛛网纹。
玄智看见她肩膀在抖,发尾却挺得笔直——像根被压弯的青竹,随时要弹起来。
两人同时转身时,心镜阵的雾气突然散尽,白衣弟子捧着两枚玉牌立在中央,牌面刻着问心二字。
双生执念,破得干净。他将玉牌递来,目光在红妆指尖未消的符纹上多停了一瞬,第二关,棋道生死局。
棋室设在山巅石亭。
这寒玉棋盘,传说是上古仙人以冰渊深处的灵玉所制,棋子乃是取自星辰陨落的碎片,每一步落子,都仿佛牵动着天地间的一丝灵气,所以这棋局不仅仅是棋艺的较量,更是对天地灵气的感悟与掌控。
玄智掀帘时,看见位灰袍长老坐在棋盘前,棋盘是整块寒玉雕的,散发着幽冷的光芒,黑白子泛着幽光,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在其中涌动。
红妆跟在他身后,鞋底悄悄蹭过门槛——那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铜丝,是机关触发的引信。
那铜丝在鞋底的摩擦下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小师傅可知此局何名?灰袍长老拈起白子,眼中有精光一闪。
玄智俯身观棋,见黑棋被围作困兽,白棋却留着气眼,突然想起《大藏经》里记载的舍利求生局——表面求活,实则要弃子渡厄。
他指尖扫过佛珠,突然落下枚黑子在死眼处。
小师父这是?长老瞳孔微缩,白子啪地拍在他右侧。
玄智却笑了:长老要的是失魂,我送的是舍身。他又落一子,将三片黑棋送进白棋虎口。
长老的手顿在半空,额角沁出细汗——这局他布了十年,本想借棋局引动对手心魔,此刻却被黑子的舍搅乱了心神。
红妆蹲在棋盘旁,假装系鞋带。
她瞥见棋子底部有细如蚊足的刻痕,伸手摸了摸石桌——桌下嵌着磁石,会影响执棋者的手感。
那磁石散发着微弱的磁力,触碰时有一种麻麻的感觉。
她嘴角勾起半寸,指尖在袖中捏碎颗铜珠,磁石的嗡鸣突然变调。
长老的白子当啷掉在棋盘上时,玄智的黑子已连成活棋,半子之差,赢了。
好个舍字。长老拂袖,石桌上浮现第三块玉牌,第三关,天雷劫。
雷池在云顶。
玄智抬头时,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,乌云中似有隐隐的符文闪烁,仿佛是上天降下的惩戒之兆,玄智望着那乌云,心中默念《华严经》,仿佛要以佛法对抗这天地之威。
第一声惊雷炸响时,他闻到了臭氧的腥甜,那股气味刺鼻而浓烈。
红妆蹲在他身侧,快速在地面钉入九根铜钉,铜钉间连着细铜线——这是她改良的引雷阵。
《华严经》有云,万法归一。玄智闭目合十,佛珠在掌心发烫。
第一道雷劈下时,他感觉电流顺着袈裟游走,那电流如冰冷的蛇一般,却被经文引着绕开了心脉。
红妆的铜钉滋滋作响,电流顺着铜线钻进地下,她的指尖被灼得发红,却咬着牙又钉进三根铜钉。
第二道雷,第三道...第七道雷落下时,玄智的袈裟已焦了大半,额角的血滴在佛珠上,晕开暗红的花。
红妆的手背起了水泡,发间的铜线却愈发亮得刺眼——那是电流在铜丝里奔涌的光。
第九道雷最猛。
玄智感觉有团火从头顶往下烧,他咬着舌尖保持清醒,经文在脑海里滚成洪流:无有定法,如来可说...雷火突然偏了三寸,擦着他左肩劈进地里。
红妆的引雷阵轰地炸开,她被气浪掀翻,却在落地前抓住玄智的袈裟角,两人滚进雷池边的凹地。
云开时,灰袍长老站在雷池边,手里捧着个青玉匣。能接九雷而不死,他声音发颤,百年间只见过两位。他打开玉匣,里面躺着两枚刻着真传的令牌,在阳光下泛着暖光。
玄智刚要伸手,红妆突然拽住他手腕。
山风里飘来股腐叶般的腥气,她抬头,看见天际有团黑影如乌云压来。
那影子越来越近,竟是张青面鬼面,嘴角咧到耳根:以为闯过试炼就赢了?
真正的劫,才刚开始。
话音未落,仙山突然震颤。
玄智感觉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纹,红妆的铜钉叮叮坠入裂缝。
灰袍长老惊呼着去抓玉匣,却见玉匣咔地碎成齑粉。
黑影里伸出只骨爪,抓向玄智心口——那里还藏着半块玉珏,是母亲留给他的。
走!红妆拽着他往裂缝跑,山巅的雷池开始倒灌,水声轰鸣如兽吼。
玄智被她扯得踉跄,回头时看见仙门匾额问道宗三字正片片剥落,露出后面刻着的因果劫三个血字。
地裂的轰鸣中,两人坠进黑暗。
玄智最后看见的,是红妆染血的指尖紧攥着他的佛珠,而裂缝尽头,有片模糊的影子——像是残垣断壁,在黑雾里若隐若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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