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智左肩的刺痛比想象中更烈,那尖锐的痛感如针芒般深深刺入肌肤,僧袍下的血珠顺着肌理渗出来,在清冷的月光里泛着暗紫,那颜色像极了陈旧的淤血,透着一股不详。
他侧身避开胖货郎那刀时,余光瞥见对方握刀的手在抖——不是因为害怕,是攥得太用力,指节发白如骨,那苍白的颜色在夜色中格外刺眼,仿佛透着无尽的紧张。
阿爹说糖要藏在瓦罐里才不会化。记忆里阿妹的声音突然撞上来,他喉间发苦,那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口腔,像是含了一枚黄连。
胖货郎总摸的那个褪色肚兜,此刻正从对方腰间垂下来,绣着的并蒂莲被血浸透,像极了安城废墟里那朵烧残的莲,那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,带着一丝刺鼻的腥味。
小心脚!红妆的呵斥混着机关触发的轻响,那尖锐的呵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机关触发的轻响则如细碎的鼓点。
玄智本能旋身,鞋底刚错开半寸,地面便轰地裂开蛛网纹,碎石迸溅,那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朵生疼,飞溅的碎石打在身上,带着尖锐的刺痛。
胖货郎踉跄着栽向断墙,刀当啷落地,哭腔裹着血沫喷出来:我家小囡发疹子时,我连半粒药都买不起......,那哭腔带着无尽的悲戚,血沫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。
老向导的急呼紧跟着炸起:他们换了气息!老人佝偻的背突然绷直,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抠住石桌边缘——玄智这才注意到,方才还缩在角落的胖货郎、卖胭脂的妇人、赶车的汉子,此刻呼吸声全变了。
原本浑浊的粗喘成了细若游丝的吐纳,像是......刻意收敛的杀手。
玄智发现胖货郎颈后的特殊刺青时,心中隐隐觉得这刺青或许与袖中那神秘的轮回钥有着某种联系。
是易容。玄智咬破舌尖,血腥气冲散杂念,那浓烈的血腥气在口中散开,带着一丝铁锈的味道。
他闭目垂首,耳中嗡鸣渐起,像有万千蚊蚋在撞——左边三步外,有人吞咽口水时喉结滚动的轻响;右边檐角,风掠过布帛的窸窣;正前方五尺,三缕呼吸交叠成诡异的节奏。
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......他低诵《金刚经》,声线里渗着佛音特有的震颤,那低沉的诵经声在空气中回荡,带着一种庄严的韵律。
红妆听得耳尖发烫,知道这是他用声震法在扰乱对方气机——当年在妖域秘窟,就是这段经文震碎了狐妖的幻听。
月光突然扭曲。
玄智睁眼时,正见红妆指尖掐着张镜面符,符纸泛着幽蓝,将月光折射成七道虚影,那幽蓝的光芒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。
三个黑袍人瞬间炸了营:拿短刃的胖货郎挥刀砍向卖胭脂的妇人,而妇人竟抽出软剑往赶车汉心口扎,最边上那个赶车汉则瞪着滚圆的眼,踉跄着往泥坑里陷,嘴里喊着别过来别过来。
是幻象!玄智心里一沉。
红妆的镜面符能反射人心执念,这三人显然各怀恐惧——那个往泥里陷的,怕的是被活埋?
看脖子!红妆突然扬声。
玄智跃上残钟,佛音借钟声荡开,震得瓦砾簌簌下落,那清脆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,震落的瓦砾砸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月光穿透浮尘,照在胖货郎后颈——淡青色的墨纹若隐若现,像只振翅的乌鸦。
冥鸦卫。玄智想起古寺经卷里的记载,影流的暗卫,每入队便在颈后纹冥鸦,以血为墨,终身不褪。
你们救不了所有人!被红妆机关匕首抵住咽喉的胖货郎突然嘶吼,嘴角渗血沫,轮回钥会吞了你们的执念!
当年那老和尚...
闭他气脉!玄智急喝。
红妆的银针刺入对方大椎穴,男人的话卡在喉咙里,翻着白眼软倒。
玄智蹲下身,指尖掠过他颈后墨纹,掌心微烫——这不是普通刺青,是用轮回海的雾水混着蛊虫血纹的,能传递消息。
玄智和红妆刚刚松了一口气,然而,危险的预感却如影随形。
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,玄智握紧了袖中的轮回钥,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凛,红妆也紧了紧手中的机关囊,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了碎玉般清泠的马蹄声,那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却让红妆的脸色骤变:是影流的踏云驹,铁蹄裹了软皮,每步七寸。她迅速解下腰间机关囊,往四周撒出细如牛毛的铜丝,那铜丝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,驿站后墙有狗洞,能钻出去。
玄智将轮回钥塞进袖中最里层,那里缝着老和尚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糖。
他摸了摸,糖纸已经磨破,糖块却硬得像石头。今晚无月,正好藏形。他对红妆低语,顺手扯下衣角缠住左肩伤口,血很快洇透,在夜色里倒像块黑渍,那血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。
红妆点燃一盏往生灯,轻轻搁在屋脊。
灯火摇晃间,玄智看见一圈淡金色的光纹扩散开来——这是他在古寺跟首座学的镇魂阵,用往生灯引魂火,能让人心神恍惚片刻,那淡金色的光纹透着一股温暖而神秘的气息。
影流出现在驿站门口时,正看见三个手下倒在血泊里,其中一个颈后冥鸦纹隐约可见。
他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,腰间鬼面玉佩泛着幽光,嘴角却勾起笑:好个玄智和尚,连我的冥鸦卫都能识破。
玄智拉着红妆退入黑暗,白骨被扛在红妆肩上,机关铜丝在脚边绷成网。
影流的马蹄声近了,却在离驿站十步处顿住——他闻到了往生灯的味道,那是只有古寺首座才会的阵法。
追。影流的声音像淬了冰,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。
红妆拽了拽玄智的衣袖,指向驿站后墙那丛野蔷薇——那里的灌木被压出条小径,正是她今早布的疑阵。
两人猫着腰钻进林子,白骨的血滴在落叶上,发出细碎的嗒声,那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林子里格外清晰。
夜风卷着松涛涌来,玄智突然顿住脚步。
他听见前方的灌木丛里,有细细的嘶啦声,像蛛丝缠过树枝,那细微的声音透着一丝诡异。
红妆也停了,她摸出根机关针,在掌心转了转——针尾的绒毛纹丝不动,说明无风。
是鬼网阵。红妆的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玄智望着密林深处翻涌的黑雾,袖中轮回钥突然发烫,烫得他想起老和尚圆寂前的话:因果如网,解网的人,终要成网的一部分。
后面的马蹄声更近了,夹杂着影流低低的笑:玄智和尚,你以为能逃得出我的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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