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

换源:

  晨光刺破阴云时,玄智的膝盖陷在沾满露水的荒草里,指节因攥紧半截钥匙而泛白。

冷风掠过林间,吹得他僧袍下摆微微翻动。

那钥匙与腰间另一截发烫的炭块似的,隔着粗布僧衣灼得皮肤发红,仿佛有一团火在皮肉之下燃烧。

他喉间腥甜翻涌——幻境里那记阴火灼心的伤,到底还是留了根刺,在体内隐隐作痛。

“师父,”小豆子的声音裹着鼻音,带着颤抖,沾着草屑的小手把半块糖纸塞进他掌心。

糖纸背面歪歪扭扭的“甜”字,和他袖中碎掉的那半块严丝合缝。

少年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,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,“苦日子……会到头吗?”

玄智刚要开口,林子里突然窜出一声金铁相击的清响。

那声音轻得像针,“叮”地扎进耳膜,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
他后颈的寒毛陡然竖起——这不是凡铁交鸣,倒像……剑刃破风时擦过某种法器的震颤。

铁牛的大铁锤“当啷”砸在地上,肌肉虬结的手臂绷成铁索,“哪来的动静?”红妆的机关钳“咔”地弹出半寸,指尖在袖中摩挲着千机雷珠的引信。

小豆子死死攥住玄智的僧袍下摆,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。

松叶沙沙响成一片,第二声清响又起。

这次更清晰了,带着股狠戾的破风声,像有人在林子里练剑,招招往死里去。

玄智摸了摸腰间发烫的轮回钥,突然想起夜枭消失前说的“三次机会”——或许下一个世界的入口,就在这片林子里。

“小心!”红妆突然低喝。

焦黑斗篷的影子从树后晃出,影流踉跄着栽进空地。

他半边脸焦黑一片,另半边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灰,双眼猩红得要滴血,短刃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,“你们毁我轮回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,“我要你们拿命偿!”

话音未落,三团黑影从树影里窜出。

为首两人身披冥鸦卫黑袍,短刃在晨露里泛着冷光,最后一人却隐在更深处的阴影中。

玄智眯起眼——那两个冲在最前的,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,气息时断时续,“是傀儡。”他低声道。

红妆的雷珠已捏在掌心,“我来!”她手腕一翻,雷珠擦着铁牛的肩甲飞射而出。

雷光炸裂的瞬间,那黑袍人被掀得撞在树干上,碎成一地木骨铁链,内里还缠着半截带血的人臂——竟是用活尸驱动的机关傀儡。

“藏得好啊。”红妆冷笑,机关钳在指尖转出半弧,“但活人喘气的声音,可骗不过我的机关镜。”

真正的杀手藏不住了。

玄智闭目凝神,耳中捕捉到左侧枝叶间细微的衣料摩擦声。

他突然抬掌拍向身后树干,“砰”地一声闷响,一道身影被震得跌出松枝——赤眉,影流最得力的手下,此刻额间红痣被血糊成一片,提刀便朝小豆子劈来。

“小豆子!”铁牛暴喝,大铁锤横扫而出。

他整个人像座移动的山,撞得赤眉踉跄后退,却被对方短刃划开左臂。

血珠溅在荒草上,铁牛反而笑了,蒲扇般的手掌扣住赤眉手腕,“老子当年在边塞杀过三十个匈奴,会怕你这腌臜东西?”他压着赤眉的手往地上按,膝盖顶在对方后心,“说!影流吃了什么邪药?”

红妆跃上树杈,指尖弹出镜面符。

晨光被折射成一片银网,扫过林中空地。

另一个伪装成树桩的杀手现了形,正举着淬毒短刃往玄智后心刺——却被玄智反手一抄,腕骨传来剧痛,短刃当啷落地。

“转魂丹。”玄智盯着影流泛青的脖颈,喉间腥甜更浓了。

他记得《大藏经·因果卷》里提过,这药以活人魂魄为引,能强行续三刻命,“你吞了七颗,对吧?”他合十诵起《往生咒》,佛音清越如钟,震得影流踉跄两步。

“哈哈哈哈!”影流突然狂笑,扯碎衣襟。

胸口赫然刻着与轮回钥背面相同的符号,暗红血痕还在渗着黑血,“你们以为赢了?不……我只是开始!”他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烟,从指尖开始模糊,“因果锁要的是祭品,你们……都是!”

玄智的轮回钥烫得几乎要烧穿僧衣。

他望着影流消失的虚空,突然想起夜枭说的“因果锁链锁的是执念”——原来影流没被幻境碾碎,反而成了锁链的一部分。

“走!”红妆从树杈跃下,拽住小豆子的手腕,“这林子不对劲,影流的符印和轮回钥共鸣,怕是要引动下一个世界的入口!”

铁牛抄起大铁锤护在队尾,玄智捂着发疼的胸口走在中间。

众人跌跌撞撞往林外跑,松针刮得脸生疼。

也不知跑了多久,晨雾突然浓得化不开,原本该在前方的林边空地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道怪石嶙峋的山谷。

“这……我们不是往东南方跑的吗?”铁牛抹了把汗,“怎么绕到西边来了?”

玄智摸出轮回钥——这次不是发烫,而是刺骨的冷。

他望着山谷深处缭绕的雾气,喉间腥甜突然涌得更凶了。

小豆子攥着他的手,轻声道:“师父,这雾……像不像那天幻境里的阴云?”

风卷着雾从山谷里灌出来,带着股腐朽的甜腥,像是腐烂的血肉混着霉变的泥土。

玄智望着脚下——他们明明只跑了一炷香时间,鞋上却沾了层暗红的土,像……血渗进泥里,沤了千年。

飞卢小说,飞要你好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