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动越来越剧烈,玄智的僧鞋碾过裂开的青石板,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。
红妆的袖口被风卷起,露出腕间缠着的细银链——那是她机关匣的引索。
她突然刹住脚步,反手将小豆子塞进铁牛怀里,指尖在腰间机关扣上连点三下,咔的轻响里,两截乌木短棍从袖中弹出,铁牛,撑住左边石柱!
老向导带小豆子退到我身后!
铁牛粗着脖子应了声,双臂暴起青筋顶住倾斜的石柱。
红妆的手指几乎成了残影,银链唰地缠上殿顶断裂的横梁,又迅速在另一侧廊柱上绕出三个死结。
她扯了扯银链试力,发间木簪被震得歪斜,却顾不上扶:滑索只能撑半柱香!
小豆子先上,阿公跟着,我断后!
小豆子缩在老向导怀里直打颤,老向导拍着他后背哼起山谣,把孩子往滑索上一放。
玄智的目光扫过满地星屑般的水晶残片,一块拇指大的碎片突然折射出刺目红光——那上面映着个穿玄色锦袍的少年,腰间佩着将军府的玄铁令,正攥着染血的剑站在火场里。
智儿!
是母亲的声音。
玄智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七岁那年的焦糊味突然涌进鼻腔:他分明记得自己被塞进佛龛暗格时,母亲的绣鞋沾着血,发间珍珠簪子滚落在地,可此刻残片里的他,分明比那时大了三四岁,剑穗上还系着半块碎裂的玉牌——那是父亲出征前亲手给他的平安符。
玄智!铁牛的手掌像铁钳似的扣住他手腕,再发愣滑索就要断了!
玄智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片残片,却被铁牛拽得踉跄。
他回头时看见红妆已经把老向导推上滑索,自己正踩着歪斜的石阶往上爬,发尾沾着石屑,机关匣在腰间撞得叮当响。
地缝里冒出的风更冷了,带着腐尸般的腥气灌进衣领,玄智突然想起《大藏经》里的记载:幽狱风过,必见业火。
走!他咬着牙转身,跟着铁牛跃上滑索。
银链在两人重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,玄智往下一望,只见方才站的位置裂开了丈许宽的地缝,黑黢黢的深不见底。
小豆子在滑索另一头哭,老向导哄他的声音被轰鸣盖过,红妆最后一个跳上滑索时,头顶的钟乳石轰地砸下来,擦着她的衣角砸进地缝,溅起的碎石划破了她的手背。
众人刚滚到殿外,整座大殿就像被巨手揉皱的纸,哗啦啦坍塌成一片废墟。
尘埃弥漫中,老向导突然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石壁,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:幽...幽渊锁!
玄智抹了把脸上的灰,顺着老向导发抖的手指望去。
坍塌的碎石堆后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,上方岩壁刻着三个暗红的字,笔画里还渗着湿漉漉的黏液,像血。
老向导的指甲几乎掐进石壁里:我阿爹说过,上古三族大战时,业火劫最先从这儿烧起来,三族至强用自身精血封了这锁...可这锁要是开了
不是开了。玄智摸出幽冥晶核,掌心刚贴上晶核,那幽蓝光芒突然暴涨,在岩壁上投出光影。
红妆凑过去辨认,发梢扫过玄智手背:这纹路...是天墟秘境的星图。
我阿爹的手札里画过,说那是九域本源最稀薄的地方,可也是...她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,也是因果最乱的地方。
玄智望着光影里闪烁的星点,耳中突然响起夜枭临死前的嗤笑:拯救众生?
你连自己都渡不过。还有寒影消散前咳着血说的话:冰心池底...有你真正的因。他捏紧晶核,指节发白——从第一次轮回在古寺破解凶案开始,他总以为自己是局外人,可现在晶核里的星图,分明在他掌心烙下了滚烫的印记。
要进吗?铁牛搓了搓后颈,俺听和尚的。
老向导突然抓住玄智的僧袖,枯树皮似的手直颤:小师父,这洞邪性得很。
我小时候在山村里听老人们说,幽渊锁里锁着...锁着每个入轮回者的另一个自己。
洞窟深处突然刮起一阵风,卷着尘埃在众人脚边打旋。
那风声里混着细碎的呢喃,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,却又听不清字句。
玄智的后颈泛起凉意,他分明感觉到有视线正落在自己背上——不是红妆的,不是铁牛的,是...
你来得太早了。
呢喃声突然清晰起来,像是有人贴着他耳边说话。
玄智猛地转身,只见洞窟深处的黑暗里,有个身影正缓缓走来。
他的脚步很轻,却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颤;他的面容被阴影笼罩,可玄智却在看清他的瞬间,血液几乎凝固——那身影的僧袍款式,那腰间挂着的褪色木鱼,那眉骨的弧度,分明和他自己镜中模样分毫不差。
红妆已经摸出了机关弩,铁牛挡在小豆子身前,老向导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
那身影越走越近,玄智甚至能看见他僧袍下摆沾着的星屑——和方才大殿里水晶碎裂的星屑一模一样。
空气突然变得粘稠,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众人的喉咙。
玄智望着那个自己一步步逼近,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混着洞窟深处传来的,越来越清晰的、与他同频的心跳声。
飞卢小说,飞要你好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