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智下落时喉间发苦，那苦意如胆汁般蔓延至舌根，脚踝处黏腻的血顺着小腿往下淌，触感温热而滑腻，那股腥气混着潮湿的土味直钻鼻腔，那土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。
他听见无常在上方低咒，那咒骂声带着些许愤怒与无奈，断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忽近忽远，如鬼魅的哀号——突然后腰撞上什么硬物，那坚硬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，疼得他闷哼，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，地面的石头硌得后背生疼。
咳...他蜷起身子，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岩石，粗糙的质感摩挲着指尖，抬眼只见头顶一线微光，像被谁掐住的烛火，那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摇曳，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无常的影子从上方砸下来，断刀插在他身侧，溅起几粒碎石，那碎石飞溅的声音清脆刺耳。他娘的。无常抹了把脸，刀身一挑，火星子溅在洞壁上，映出一片幽绿——是附着在岩石上的苔藓，像腐烂的翡翠，那幽绿的色泽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诡异。
玄智扶着石壁坐起，脚踝的伤处一跳一跳地疼，那疼痛如针芒般一下下刺痛着神经。
他摸向腰间的铜铃，那是老首座圆寂前塞给他的，此刻被血浸透，握在掌心凉得刺骨，那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。有东西抓我。他扯了扯裤脚，月光从头顶漏下来，照见脚踝上五道青紫色的抓痕，正渗出黑血，那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无常凑过来，断刀在伤处挑了挑：因果兽的爪毒。他从怀里摸出个陶瓶，倒出黑糊糊的药膏抹上去，那药膏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味，我师父说过，这畜生专啃因果线，爪子带的是业火毒。药汁刚碰到伤口，玄智便疼得吸气，那疼痛如火烧般蔓延开来，却见黑血遇药立刻凝结成痂，你哪来的药？
跑江湖的没两把刷子，早喂野狗了。无常拍了拍陶瓶，转身用刀背敲了敲洞壁。听这动静，洞不小。他刀尖挑起一点苔藓，凑到鼻前嗅了嗅，腐气里混着香火味——许是座废庙地宫？
玄智扶着石壁站起，指尖触到一道凹痕，那凹痕的边缘有些锋利，划破了指尖的皮肤。
他眯起眼凑近，火星子映出石壁上的刻痕：歪扭的线条像被虫蛀的树皮，却在某个角度连成连贯的图案。这是...他摸过第二道刻痕，记忆突然翻涌——十二岁在西竺寺抄经时，老首座指着《大般涅槃经》卷尾说过，上古佛修常用隐文标记法，将经文拆成笔画，刻在器物四周，绕着看才是全貌。
此时，他心里不禁有些紧张，不知道这隐文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。
他顺着洞壁缓缓转圈，每转三步便摸一道刻痕。
当转到第七圈时，火星子突然照亮整面石壁——那些歪扭的刻痕竟连成了一幅地图！
中心是个圆圈，标着藏真二字，四周延伸出三条线，其中一条线末端画着骷髅，另一条画着火焰，最后一条则是向上的箭头。
无常。玄智指尖按在骷髅标记上，这三条路，一条是毒雾陷阱，一条是火阵，最后一条...他的手指移到箭头处，标着破阵则生。此刻，他的内心有些纠结，不确定这条箭头所指的路是否真的安全。
无常凑过来看，刀背敲了敲箭头方向：你确定？
老首座说，隐文的关键在绕。玄智摸了摸鼻梁，努力回忆着老首座的教导，我转了七圈，正好对应《妙法莲华经》里的七处征心，应该没错。他扯下一段衣角缠住脚踝，走箭头这条路，但若遇到阵眼
老子断刀专破邪阵。无常咧嘴一笑，刀尖冲玄智比了个请的手势。
两人沿着箭头方向走了约莫半柱香，洞道逐渐开阔。
玄智的僧鞋碾过碎石，突然听见咔的一声——他猛地拽住无常后领，两人同时向后跳开。
方才站的位置，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，三枚寸许长的青铜钉咻地射出来，钉在石壁上嗡嗡作响，那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。
好险。无常抹了把冷汗，刀尖挑起一枚铜钉，上面刻着止字——隐文里的陷阱标记？
玄智点头：地图上骷髅旁标着止，应该是提醒此处有机关。他蹲下身，见地面有排浅浅的脚印，最深处的石屑被扫向右侧，有人来过，且走的是右边。他指向右侧岩壁上一道半人高的裂缝，那裂缝边缘参差不齐，裂缝里有新鲜的抓痕，是活物留下的。
无常眯起眼：活物？
话音未落，裂缝里突然传来嘶——的声响，那声音尖锐而恐怖。
玄智抬头，只见八只幽绿的眼睛从裂缝里探出来，每只眼睛有拳头大小，眼白处布满血丝，那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。
接着是毛茸茸的腿，每根腿上都覆着黑亮的倒刺，落地时碎石飞溅——竟是只磨盘大的蜘蛛！
他娘的！无常断刀出鞘，刀身腾起幽蓝火焰，劈向蜘蛛的脑袋，那火焰燃烧的声音呼呼作响。
蜘蛛反应极快，前腿一撑跳开，毒牙擦过无常的左肩，在他皮甲上划出火星，那火星四溅的场景让人胆战心惊。
玄智后退两步，借着火光看见大厅中央的地面刻着棋盘——黑白石子嵌在石缝里，最中间的天元位是枚红色石子。
大厅的四周墙壁上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图案，像是古老的壁画，但因光线昏暗，看不太真切。
阵眼！他想起老首座说过，棋阵以天元为眼，破之则阵乱。此时，他的心跳加速，手心微微出汗，深吸一口气，抄起脚边的碎石，对准天元位的红石子砸去。当的一声，红石子被砸进石缝，整个大厅突然震动——蜘蛛的动作慢了半拍，无常的断刀趁机捅进它的腹部，黑血喷了玄智半身，那黑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。
好小子！无常抽刀时甩了甩血，你怎么知道那是阵眼？
棋盘的星位对应北斗七星，玄智抹了把脸上的血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，天元位是斗柄，破了斗柄，阵就散了。他话音未落，地面突然发出闷响，中央的棋盘缓缓升起，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，有微光从洞口漏下来。
出口！无常率先冲过去，却在触到洞口的瞬间，整个洞穴剧烈震动。
洞顶的碎石如雨点般落下，玄智被震得撞在石壁上，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——是洞壁开裂的声音，那声音仿佛是世界末日的警钟。
快走！他拽着无常往洞口跑，可刚到洞口，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从洞顶砸下，砰地堵死了洞口。
两人刹住脚步，抬头望去，洞顶的裂缝正不断扩大，碎石像冰雹似的砸在巨石上，那砸落的声音震耳欲聋。
玄智伸手推了推巨石，纹丝不动，那巨石冰冷坚硬，毫无动摇的迹象。
他转头看向无常，对方的断刀插在地上，刀身因震动嗡嗡作响。
两人的呼吸声在洞穴里格外清晰，混着越来越近的崩塌声，像擂在人心上的鼓，此时，玄智的内心充满了绝望，但又不甘心放弃。
这下...无常抹了把脸上的石屑，声音突然低下去，真要交代在这儿了？
玄智摸出怀里的铜铃，轻轻摇了摇。
铃音清越，却被崩塌声盖得几乎听不见。
他望着头顶越来越小的天光，忽然想起老首座临终前说的话：因果如绳，缚人亦渡人。可此刻这绳，似乎要将他们勒得粉碎。
洞顶的裂缝里漏下最后一线光，照在玄智沾血的僧袍上。
他听见巨石后传来水流声——是地下河？
还是...
轰！
又是一声巨响，洞顶的岩石成片坠落。
玄智本能地护住头，却见无常突然扑过来，断刀架在他头顶。
碎石砸在刀背上，溅起火星，像极了他们刚坠入洞穴时的那一幕。
别发愣！无常吼道，想想办法！
玄智望着巨石上的刻痕——是方才地图里的藏真二字。
他突然想起，隐文的绕字诀不仅指看，更指破。
或许...
洞顶的岩石还在坠落，两人的影子被压得越来越短。
玄智的手指按在藏字的最后一笔上，指甲几乎嵌进石里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，像擂在战鼓上的点——一下，两下，第三下时，巨石突然发出咔的轻响。
动了？无常瞪大眼睛。
玄智的指尖微微发抖，却不敢停。
他顺着藏真二字的笔画顺序，在巨石上按了七下。
当第七下落下时，巨石突然向一侧滑开，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走！玄智推着无常钻进去，自己刚挤进去一半，身后传来轰的巨响——巨石彻底砸落，将他们与崩塌的洞穴隔绝开来。
黑暗中，玄智摸到一面潮湿的石壁，有水滴落在手背上，凉得刺骨，那水滴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。
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，混着低低的嘶吼，像极了因果兽的叫声，却更沉，更哑，那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。
无常划亮火折子，火光映出前方的洞道——两侧石壁上嵌着无数青铜灯台，灯油早已凝固，灯芯却还是新的，那青铜灯台在火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泽。
最深处的石壁上，刻着个巨大的劫字，笔画里渗出暗红的液体，滴在地上，发出滋啦的声响，那声响让人毛骨悚然。
玄智望着那滴液体，突然想起老首座说过的话：因果劫起时，血会说话。
而此刻，地上的血正缓缓汇成一行字——
第四十九劫，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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