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昭的运动鞋底在地下通道的石阶上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顾承的手掌始终扣着她腕骨，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，混着命火的热意，像根绷紧的弦。
还有三层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比任何喊叫都清晰。
上方不断有碎石簌簌掉落，砸在顾承护着她头顶的背包上，发出闷响。
林昭昭想起刚才在密室里，青铜柱裂开时那声轰鸣，像是什么沉睡的巨兽被惊醒——而他们此刻正跑在巨兽的牙缝里。
顶楼的安全门砰地被撞开时，月光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林昭昭眯起眼，看见玻璃穹顶的阴影里，那些她曾以为是雨水痕迹的符号正泛着幽蓝。
上次来图书馆顶楼是三天前，她蹲在窗沿抄录这些符号时，指尖触到的冰凉记忆碎片还只是些模糊的火舌与断剑。
现在命火在掌心跃动，那些符号突然活了过来，顺着窗框游向中央的穿衣镜——那面被社团用来拍剧本杀宣传照的旧镜子，此刻边缘正渗出金红色的光。
是这里。她松开顾承的手，快步走过去。
指尖刚要碰到镜面，腕间突然一紧——顾承的手指绕过来，将她的手掌按在镜面上。
他的守界人印记隔着衬衫布料贴在她后颈，烫得惊人：命火引阵，我助你稳心神。
林昭昭感觉有细流般的热意顺着相触的手腕涌进来。
镜面上的符号开始旋转，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。
她的命火原本是跳跃的橙红，此刻竟渐渐染了顾承印记的银白，两种光在镜中交织成网。
嗡——
一声清越的钟鸣从镜中传来。
林昭昭瞳孔骤缩——那面普通的穿衣镜正在虚化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青铜古镜悬浮空中，镜身布满细密的云雷纹，镜面却像深潭般漆黑。
这是...她话音未落，镜中突然泛起涟漪。
首先涌出来的是焦糊味。
林昭昭被呛得咳嗽，再睁眼时，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他们的倒影，而是翻涌的火光。
九重天。顾承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，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沙哑，我在古籍里见过山庄的结构图，前院的望月亭，后院的演武场...都烧起来了。
林昭昭向前迈了一步。
镜中景象突然变得清晰——她看见自己，穿着月白缎面的掌门服，站在演武场中央的高台上。
周围跪着二十几个持刀的人，刀光映着他们扭曲的脸。
而她身侧，立着个玄衣男子，背对着镜头，只看得见轮廓：宽肩细腰，发尾用九重天特有的青铜环束着。
师姐！有人吼，交出九玄录，我们留你全尸！
月白身影的林昭昭冷笑，指尖拂过腰间的青铜剑：当年师傅收你们入门时，可教过同门相残的刀法？
玄衣男子突然转头。
林昭昭的呼吸卡在喉咙里——那张脸被火光映得半明半暗，但眉骨的弧度、眼尾的细纹，分明是顾承！
阿昭。他的声音比顾承低沉些，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浑厚，我去引开他们。
你带着九玄录从密道走。
不行。月白身影抓住他的手腕，护殿左使的命也是命。
玄衣男子笑了，抬手替她理了理被烟火熏乱的鬓发：我会守住你的一切。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她心口，哪怕代价是...遗忘自己。
林昭昭的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记忆像被撕开的布帛——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看命人要守住该守的，顾承总在她查案时递来的古籍笔记上熟悉的批注，还有每次她遇到危险时，那个总能及时出现的身影。
原来...她喉咙发紧，原来你一直都记得。
镜中突然传来碎裂声。
月白身影的林昭昭猛地抬头，瞳孔里映着劈下来的刀刃。
玄衣男子旋身挡在她前面，青铜剑出鞘的清鸣混着血溅在镜面上的声响——
昭昭！顾承的惊呼刺破幻境。
林昭昭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，命火不受控制地暴涨，将铜镜的边缘烧出焦黑。
镜中景象开始扭曲，火光变成乱码般的光斑，玄衣男子的脸渐渐模糊。
快回来！顾承抓住她的后领往回拽，血月倒计时提前了，周砚在引动两界共鸣！
林昭昭拼命伸手去抓镜中那抹玄色衣角。
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镜面，像触到百年前的墓碑。
我会守住你的一切。
那句话突然在耳畔炸响。
林昭昭眼前一黑，再睁眼时，已经跌坐在顾承怀里。
顶楼的月光依旧，但镜面上的金红光芒正在迅速消退，青铜古镜也不见了踪影。
你...是不是早就知道？她仰头看他，发现他额角全是冷汗，守界人印记的光也暗了下去。
顾承沉默着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头发。
远处传来钟楼的整点报时，十二下钟声里，他低低应了声：是。
林昭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往上涌，不是愤怒，是钝钝的疼。
她想起每次她因为查案熬夜，他都会把热粥放在她桌上却说是刚好买多了；想起她被同学说怪咖时，他站出来说历史系需要能看见过去的人；想起刚才在密室里，他明明自己也疼得发抖，却先问她有没有哪里伤着。
所以你总说巧合。她吸了吸鼻子，所以你总替我扫平障碍。
顾承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望向窗外，天际线已经泛起诡异的暗红——那不该是这个时间该有的天色。
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他扶她站起来，周砚要在血月完全显现前启动仪式，他需要掌门血脉和守界人之心
叮——
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他的话。
林昭昭低头，发现胸前的青铜剑吊坠不知何时弹开了，里面躺着卷只有小拇指长的卷轴，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青：只有掌门血脉与守界人之心合一时，才能真正关闭血月之门。
顾承的目光扫过卷轴，突然攥紧她的手。
林昭昭顺着他的视线抬头——
校园上空的月亮，正在渗出暗红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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